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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为什么都对她那么好了,偏偏不爱她?让她陷入不能留、又走不开的局面?

  他让她,好为难……

  “我才不做那么低级的事咧!”最后,她说了这一句。

  别说做,光听都替他觉得心痛,她怎么可能用这么恶劣的方式糟蹋他?

  她与他,仍是维持一贯的模式,相互关心,却绝不会逾越那条朋友与情人之间的界限,但是经过那一夜,她心里其实知道,他们从来就不只是朋友。

  她,从来没有放下过他。

  一旦有了认知,就再也无法坦然面对余书贤。也许就像梁问忻曾说过的,她太真,说白了就是蠢,从来学不会作戏,所以在大学的最后一年,她与余书贤逐渐疏远了。

  分手时,两人都没有太大的意外,分手过程相当平和,也许早领悟到,没有太深刻的感情基础,终究是难以长久走下去。

  大学即将毕业前,梁问忻愈来愈沉默,连笑都显得牵强。

  她不是笨蛋,心里多少有几分明白,他的坏心情是源自于她。

  每次听她和家里通电话,谈毕业后的打算,他就一天比一天更沉寂。

  父母希望她回家去,兄姊全都居住在外,工作上各有发展,连最小尾的梓勤都飞奔到台北去求学,她想待在家里陪伴父母,反正她的个性也是那种居家恬淡的性情,没有太大的野心。

  但是,她还在等著梁问忻。

  心里,还抱著一丝丝微小的希望,等著他表示些什么。

  她试过各种方式,软的、硬的,甚至下猛药告诉他:“我妈要我毕业证书拿到就快回去耶,她要帮我安排相亲。”

  “相亲?你才几岁?”又不是七老八十拉警报了。

  “因为我本来就是那种很传统的女人咩,结婚、生小孩,有一个疼我爱我的丈夫,找个平凡的工作,过平凡的婚姻生活就很满足了。毕了业总要另外找个生活重心,不然像我这种不长进的废材还能干么?”

  “废材?”他挑挑眉。“据说某人是以全系第二名的成绩毕业。”

  厚!那不是重点好吗?“(我的心灵本来就很废,没什么远大目标啊!一辈子所追求的就是这个小小,小小的幸福而已。”

  他突然长长一阵静默,再开口时却是问她——

  “什么时候走?”

  “……”他不留她!她都暗示成这样了,他还是不留她,宁愿看著她去相亲、结婚、生子,永远离开他!

  她不想走,但是他不开口,她要怎么留?

  她没有身分、没有立场,也没有借口再待在他身边了,他会不晓得吗?

  一直以来,永远只有她一头热,自作多情了三、四年,她也会累啊!

  课程结束后,她开始打包行李,待了四年,属于她的物品不算少。

  屋子里的物品一天天减少,一天比一天空旷,她用的茶杯不见了,浴室里她惯放清洁用品的位置空了下来,她放在玄关的几双鞋也收好了,就连她放在客厅沙发上常抱著的、一开始让他嫌幼稚又占空间的布偶,都打包封箱了……属于她存在的痕迹,正一点一点地消失,一点一点地被抹去,会不会到最后,连存在他生命中的痕迹,都会淡去,彻彻底底离他而去,因为她而开始感觉到有重量的生命,再次荒凉空旷……

  关梓容装好一箱书籍,出来巡视有无遗漏,看见他正站在饮水机旁倒热水,目光却是停在原本放她茶杯、如今空下来的杯架上,眼神一阵恍惚。

  有时,她真的好气他!明明看起来就那么舍不得,明明知道开个口,她就会为他留下来,他不会不懂她的心意,却只会问她什么时候走,然后一个人在那里闷,在那里沉默,每天发呆恍神搞自闭,就是死不说!

  “喂,你的水!”她惊呼,还是来不及,溢出来的热水烫上掌背,他才惊醒,手背迅速红成一片。

  她立刻冲上前,抓住他手往水龙头底下冲冷水,打开冰箱将制冰器的冰块全往水盆里倒,命令他乖乖将手泡在里头不许动。

  他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凝视她。那样的眼神,让她想起最初,她彻夜照顾生病的他,隔日他醒来凝视她的模样,很专注,却沉晦得让人摸不透。

  “明天吗?”轻得探不著重量的音律,开口问,他昨天听到她在讲手机。

  “嗯。我三哥要回云林,顺道过来帮我打包家当。”原本想再多拖个几天,珍惜最后和他同住的这几天,突然来这种变化,她完全没得选择了。

  “……好,我知道了。”他说过,要走时,说一声让他知道,这样……就可以了。

  “梁……”她欲言又止。“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身体那么差,就不要常熬夜了,不舒服就要去看医生,别每次都拖到不行了,才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吊点滴。药膳的话,做法我都写在笔记本,放在你桌上了,你自己有空要弄来吃,还有、还有……”

  她眼眶一红,哽咽的泣音才刚出现,人就被他狠狠抱进怀中。

  “不要说了。”能活多久,他从来就不介意,也从没奢望过自己能长命百岁,这世上也只剩这傻瓜,那么坚持要为他挽回健康,坚持了四年……

  关梓修在约莫中午的时候到达,三人合力将她整理好的纸箱全搬上车,离去前,她将住处的钥匙由锁圈中分开,交还给他。

  “房东夫妇出国还没回来,就麻烦你交给新任室友,还有……替我跟他们说一声谢谢。”

  梁问忻接过钥匙,没收下,又将它套回她的钥匙圈里。“你留著,想回来时,随时可以进来,那个房间会永远为你保留。”

  “可是……房东先生……”他说了算吗?也得问问房东有没有其他打算吧?

  “我会一起租下它,你不用担心那个问题。”他已经没有办法,容忍任何人入侵属于她的空间了。

  会说这种话、做这种事的人,真的无心于她吗?

  走出大门,她不死心,又回过头,最后一次追问:“梁,你还是……不爱我吗?”

  他静默著,凝视她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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