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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接到小星的第一通电话,是在一个礼拜后。

  他说,今天是他的生日,妈妈带他去庆祝,所以他心情很好。于是关梓修也对他说生日快乐。

  又过一个礼拜,他说妈妈身体不舒服,头痛痛的,吃不下东西。关梓修告诉他,应该是天气太热,她非常容易中暑,刮痧这种民俗疗法是最快最有效的方式,并且可预见当晚有人要被五岁孩童胡乱刮到唉唉叫了。

  再过一个礼拜,他说幼稚园画劳作,题目是“我的家庭”,他不知道要怎么画,因为他只有妈妈,问要怎么办。关梓修告诉他,你可以画记忆中的爸爸,想像中最想要的家。

  小星还告诉他,妈妈每年都会亲手织两条围巾,一条是要给他的,一条不知道要给谁,问了妈妈又不说……

  每隔一段时间,固定会有一通电话,报告近日发生的事情,有时是心情点滴,喜怒哀乐都与他分享。

  关梓修从不开口安慰,只教他怎么面对、疏导情绪。

  然后他开始会问——

  关叔叔,你为什么从来不笑?

  关叔叔,你为什么不想见妈妈?妈妈很想你。

  关叔叔,我真的不可以把你的电话告诉妈妈吗?

  然后,昨晚他说:“妈妈又躲在被子里偷哭了,你能不能来安慰她?她看到你会很高兴的。”

  “妈妈为什么哭?”

  “她说明天是一个她很爱的人的忌日,所以她很伤心。关叔叔,什么是忌日?”

  很爱的人吗……她终究,忘不掉。

  他们都一样,忘不掉,难以释怀。

  “忌日就是……一个人死掉的日子。”

  “妈妈心爱的人死掉了……是谁?我可以去问吗?”

  “不用问,我知道。”他声音略沈。

  “干妈说,要让她一个人静一静,所以等一下干妈要接我去她那里住一天,叔叔,我要挂电话了,最后再问一次,你真的不可以来安慰她吗?”

  他的回答是——“晚安。”挂电话。
 
  当晚,他彻夜无眠。

  隔天,他出现在她家门前。

  别问他在想什么,连他自己都无法回答。

  夏咏絮看见他时,有一瞬间的错愕与慌乱。

  “梓修……”

  “要出门?去哪?我送你一程。”

  “不!”发现自己回答得过于尖锐,连忙改口:“我是说,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我排休。上车!”

  他态度有些不寻常,她内心忐忑,硬著头皮开车门。

  “怎么走?”出了巷口,他问。

  “右转。”

  他俐落地打方向盘,踩油门。

  她怯怯地,偷瞧他冰冷的侧容。“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

  “呃……不,没有。”她连忙掩饰。

  “你只要说谎、不安的时候,就不敢直视别人,手指头绞成一团。这个习惯如果不改,你永远骗不了谁。”

  “啊!”她连忙松开手,粉饰太平。

  他低笑,微沉音律却无丝毫笑意。

  “我……是要去看一个人,一个……已经不在世上的人。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所以……我想,你不知道会比较好,才一直没有告诉你。”

  这有什么好难以启齿的?早知道的事实,他能阻止她缅怀另一个男人、追悼他们过去的爱情吗?难不成她还以为他会怨恨到掐死她不成?

  “不必说了。我说过不会再过问你的一切,你用不著告诉我。”

  “可是……”他看起来好像误会了什么啊!寒漠的面容,让她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僵凝的气氛一路持续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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