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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你别闹他。”等会儿醒了又哭,她可不负责哄娃。

  他们了她到树荫底下,掀开竹篮子,一碗白饭,三道配菜,里头就有两道是他爱吃的。

  曾顺口说过一回他嗜吃辣,她便记在心上了,婚后每一餐,多半会有一道辣食,还有哪道菜他多吃了几口,她都留神在观察着吧?才能短短几日,便抓住了他的饮食习惯。

  这番用心,她不说,他却是看在眼里,也放在心底了。

  “孩子我抱。”她抱回次子,好让他方便用餐。

  他捧了碗,吃上几口,又问:“你吃了吗?”

  “家里还有。”

  她煮了食,却是惦着他,趁热先为他送餐。

  他挟了一筷子红烧豆腐,递到她嘴边。

  她摇头,“你吃。”

  “够的,你备的分量够我吃了。”补上这一句,她这才张口。

  顺势要再喂上一口白饭,忽见后方长工怒瞪着他,他这才有所警觉,意识到周遭投来的遣责目光。

  还是煮饭大婶嘴快,藏不住话,一个大嗓门便吼了过来,“你们两个,不要太过分了,要亲热回家去,这儿还是想容的地步,没看人家伤心成什么样了!”

  “就是嘛,男人都让你抢到手了,还跑来张扬什么……”

  他一顿,僵着表情,没敢再有任何的动作。

  那些原是在家里头顺手会做的小动作,没想太多,但——他确实是伤了想容,无法抵赖。

  不远处那抱着膝、背身颤动的纤影,任谁一眼都能看出,想容在哭。

  是他的错,没顾虑到她的心情。

  “往后,你就别来了。”嘴快说了出口,察觉到新婚妻子神色微僵,可极快,几乎来不及察觉,便又回复了一贯的淡然。

  “好。”

  他张口,想补救些什么,她安静起身,拍拍裙摆上的草屑。“我回去,不让你为难。”

  “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那又是什么意思?他自己也答不上来,无从辩解。

  她转身,循着来时路走了,他望着那道背影,心头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懊恼。

  这条路他每日走一趟,最快也得走上两刻钟,人家好意关心他,自个儿饿着肚子、顶着烈日为他送来午膳,他是回了人家什么鬼话啊!好心都当驴肝腑了。

  捧着饭碗,一瞬间胃口尽失,原是美味的红烧豆腐,如今入喉只尝到阵阵焦苦味……

  他心头一直惦都会这件事,整个下行心不在焉。

  下了工回到家中,她正在后院里晾衣裳。

  晾完衣裳,接着忙备晚膳。

  换洗的衣物,已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柜上等他去取……一切都井然有序地打点好,什么都没有变。

  忙了一整日,入夜后她坐在床边为他补衫,沉静姿态一如往常,

  满肚子想解释的话,突然间变得不重要了,他上前,张臂抱住她,没做什么,就想抱抱她而已。

  我只是不想你难堪。

  村长那儿有煮饭大婶,不必担心我会饿着。

  我是怕你太累,不要你麻烦。

  ……

  一下午想很多很多说法要安抚她,就怕她恼了、不开心,与他闹别扭。

  可是——

  她侧首,掌心温温地抚了抚他的颊,又继续缝衣。

  她没生气。

  依旧安然自在,称职地当着他的贤妻。

  那些杀风景的话,不想再拿出来说啥,他双臂圈着她的腰,下颚抵着纤肩,依偎着。

  静观了好半晌,他终于开口,说了句更杀风景的——

  “你女红似乎不太好?”

  看她处理起事情有条不紊,能力强得他只有惊叹的分,因此理所当然以为她应该是无所不能的,灯烛下,那贤妻手中线的面画,美好得贤慧得几乎教他感动喷泪,谁知——

  这件夏衫,她缝了三天了!

  是有多破?

  不,她三天来缝的都是同一处。

  黛眉不明显地蹙了蹙,语气透出一丝懊恼,“我没学过。”

  打算盘珠子她在行,拿刀拿剑也还行,针黹女红就——

  正好是她的弱项。

  不管能力再强,不会拿针的女人就是半个残废——以前在慕容庄时,有个灶房大婶就是这么说的。

  收了针,愈看愈不满意,又拆了从头再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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