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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其实……孩子的爹已经抱着孩子,瞧得比谁都清楚了……

  见孩子依眷地偎在他臂弯,她心头酸酸楚楚,“我……家里没人等着……”

  “啊?!”他愣了愣,不是说,要赶回家的吗?“那孩子他爹……”

  “死了。”她敛眸,声调平寂无绪,“得知他的死讯后,我才发现有了孩子。”

  即便如此,她还是毅然决然地留下遗腹子,为心爱的男人护住这一滴血脉。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如此坚韧、至情至性的女子,世间少有。

  “你——教人敬服。”

  她扯扯唇,“我欠他的才多,你不会知晓,他究竟为我做了多少,倾其一切相待,而我听闻他的死讯时,竟连一滴泪都没有掉,只是空洞麻木,这样无血无泪的人,你还敬服?”

  他望向她,目光是不变的柔软,以及怜悯,“你心里一定很痛,痛得不能面对他的死,才会将情绪牢牢锁起,不敢释出分毫,你们——很相爱。”

  一语重重敲痛心房最脆弱之处,她别开脸,不让眸底的酸热漫出。

  怀中才刚哄乖的婴孩,这会儿又哇哇大哭起来,穆阳关没辙了,苦笑道:“应该是饿了,断断续续哭了好一阵子,打出生至今,没一刻能离手呢。”本想她再没醒来,就要去附近邻家讨点羊奶来哺娃了。

  “孩子给我吧!”莫雁回接过孩子,单手要解胸前盘扣,他脸一热,忙背身退出房门。

  这厢,么儿是满足了,偎在母亲胸前,满足嗓吮。

  你呀,在向爹撒娇讨怜是不?

  孩子是不是也知道,这辈子能让爹抱的机会不多了?是以,想趁这机会,心情赖在爹爹怀里?

  穆阳关候在门外,不消时,婴孩啼哭声又起,小的正在母亲怀里哺喂着,那便是大的那个也醒了。

  他犹豫了片刻,料想她此时必是因应不暇,毕竟她也只有一双手,如何兼顾两个孩子?听里头婴孩哭得可怜,他扬声道:“慕容夫人,我——方便进去吗?”

  “无妨。”

  人是进来了,表情却不甚自在,目光移往他处,不敢往她那边上瞧一眼,偏开头抱起床板上啼哭的长子,踱向窗边。

  么儿吃饱喝足了,换手再哺长子。

  他背身站在窗边,为孩子拍嗝,屋内极静,传来孩子间歇的吸啜声,不知为何,他微微红了耳根。

  他努力思索着,想找些什么话题,来冲淡房里漫着幽微暧昧。

  “孩子——想好该起什么名了吗?”

  “若是你,会想取什么名?”

  “我吗?还没想过,头一胎我会让我大哥来起名。”表达他对兄长的敬重。

  “是吗……”

  “将来,你可有什么打算?”一个女人要单独抚育初生的孩子都尚艰难,何况她一次要面对两个,像方才那种情况只会不再上演,她就会得来吗?

  “我生活无虞。”如果他指的是这个的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当然也猜得出她能力必然不弱,单单那身衣裳的质料,寻常人辛劳一整年也不见得负担得起,“我是说,你没想过改嫁吗?”

  孩子总要有个爹,完整的教养以及完满的家,是再多钱财都无法买到的。

  他们曾一同迎接新生命的到来,那种微妙和亲密让明明是初识的两人,好像便没那么生分,忍不住交浅言深,为她的未来担忧。

  “除去他,我这一生不会再有别人。”她想也没想。

  “得妻如此,他这一生也值了。”

  莫雁回仰眸,定定望住窗畔颀然身影,贪婪地,怎么也瞧不足。

  “我留下来。”能再偷得一月相处时光,也让孩儿多亲近父亲。

  “嗯。”

  “麻烦你,帮我备上纸笔,我写封信劳你交予穆当家。”

  “好的。”既是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日,必然有不少事情要交代。

  穆邑尘得讯后,立刻赶来探视那对初生婴孩,他的小侄儿。

  他来时,一对双生子正在床上睡熟了,他伸出手,怕惊醒孩子,没敢去抱。

  “你抱吧,他们睡得熟,没那么容易醒来。”

  他就近抱了外头那个,她说:“那是长子。”

  “你认得出?”他瞧都长一个样。

  “我是他们的娘。”

  “也是。”他顿了顿,陷入沉默,“我没想到,你会生了双生子。”

  知他想起了什么,她回道:“我已离开了慕容庄,孩子的爹更与那儿脱离得干干净净了,双生子再也不会是禁忌。”

  过往的伤害,她不会、也不容许重蹈在她的孩子身上,一双娇儿,都是她的心头肉,舍了哪一个都不成。

  “略当年,若能得这样的怜惜与珍视,今日又何至如此?”怪只怪,他们生错人家,但至少,那样的错误不会在他的儿子身上重演,他们有一个很好、很爱他们的娘。

  “请家主为孩儿命名。”

  “我?”

  “是,他说,头一胎要问过兄长,我尊重他的意思。”

  “这阿阳……”他笑叹,“现在的他,真诚美好得很惹人怜,是不?”

  她不答,他也没再深论下去,她心里一定比谁都明白,怎么做对他们共同所爱的那个人才是最好的。

  “我看,就唤风雅、清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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