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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她收工的时间不固定,夜归难免惊动他,避免影响他正常的作息,她在婚后半年,买下了隔壁的房子,将一面墙打通,有时回来晚了,就睡在隔壁。

  这阵子,她几乎都忙到过凌晨才归来,若不是隔壁房间有睡过的痕迹,他都无法肯定她有没有回来过,有时都觉得,他们只是住得近、有婚姻关系的邻居……

  “晚上回来吃饭吗?”

  “要进录音室,不确定几点结束,你先吃,不用等我。”

  最后一次通完电话,蔺韶华再度投入工作,下了班,一个人上超市采买家庭用品,再到她娘家将小孩接回来,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打理家务,一个人入睡,一个人,迎接黎明。周而复始。

  这样的日子,很习惯了。

  隔天进办公室,照惯例先过滤桌上的信件,挑掉几封广告信函,见到夹杂其中的未具名信件,动作顿了顿,还是将其拆开。

  里头没有意外,是几张照片,角度明显是偷拍,照片里的她,与秦锐勾肩搂腰,一同进入男方住处。

  自他与又甯结婚后,这样的匿名信开始不定期出现在事务所,爆的都是妻子的料,理智上他知道不该拆,此人明显不怀善意,最好不看不听不问,以免心情受影响,但……真能忍住不看的,世上又有几人?

  今天来没看到早报,他其实就已经心里有数了。

  每当妻子闹出什么不适合被他看到的新闻,公司里就找不到报纸,霓霓他们都没发觉,这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午休时间,他外出买了份报纸,看看上头是怎么写的,不想等记者来问他“什么感想”时,自己却完全状况外。

  报上所刊登出来的照片,跟他早上在办公室收到的是同一批,内文直指两人昨夜,在男方住所单独幽会三小时,何时进入,何时离开,都写得清清楚楚。

  这爆料者还真是有心啊,不遗余力帮又甯炒知名度。

  这类新闻,其实早该看得麻痹了,标题下得耸动,可真要解释,合作夥伴、又是知交好友,晚餐时间到对方家里作客,又有什么奇怪的?

  大概他的反应太无趣,记者这回甚至连来问他“有何感想”都没有。

  可……偏偏就是这一回,冷不防刺着了心,流泄丝丝缕缕痛意。

  以为早已看淡,原来,心还会痛。

  她昨晚说了什么?进录音室。她应该要在录音室。

  不会骗他吗?

  他笑了,满心讽刺悲凉。

  如果连最后的信任基石都垮了,他们之间还剩些什么?

  若连所谓的“不骗他”都是谎言,他已经无法分辨,过往那一切,究竟有几段是真?几段是假?

  后来见到她,她表现得若无其事,丝毫解释意图,都没有。

  还是——読言对她而言,已是家常便饭,她才能够如此自然演出?

  他后来再回想,或许,这就是压垮他们婚姻的最后一根稻草。

  像是骨牌效应,信任一朝溃堤,筑起的婚姻堡垒层层崩坍,压抑在心底深处的情绪猛然回涌——痛彻肺腑。

  他从来,都不是无感,只不过压得太深,任由它,在心底伤着痛着、淌血、化脓、腐烂……

  在那之后,他再也不去想,何为真,何为假,挖空了心,让自己麻木无感,真正的。

  不争不怒,不痛不伤。

  “我觉得,韶华怪怪的。”

  摄影棚内,秦锐啃着鸡腿便当,朝她投去一瞥,嘴巴没空,只能用眼神表达“请方丈开释”的讯息。

  丁又甯拨弄便当内的米粒,没什么胃口。“结婚周年那天,我把专辑送给他了。”

  “嗯哼。”闺中少妇的无病呻吟,不比填饱肚皮重要。

  丁又甯踢他一脚。“你认真点听我说啦!”

  亏她在录音室录歌录到一半,飞车冲去救他,真不值。

  “好啦,你把专辑送给他,滚了一下床单,再来咧?”

  “你怎么知道?”她愕愕然。滚床单她可没说。

  他一脸“废话,当哥没在江湖上混过”的表情,这样的气氛、情境、时机,不滚他就要怀疑蔺韶华性无能了。

  所以才完全不想理她啊,这时的哀怨,八成只能诉苦老公不够卖力云云。

  “好啦,我承认有滚一下。”就一下,完全不是蔺韶华的实力,总觉得……“他好像有点冷淡,眼里没热情。”

  “……”看吧,来了。

  秦锐白眼几乎翻到后脑杓。

  “我是说真的,韶华真的怪怪的……”她也说不上来,即使他的行为为与往常并无二致,但夫妻之间的互动,当事人最是敏感,韶华真的太淡了。

  “你老公平常是个热情的人吗?”

  “……不是。”

  “那不就结了?”某人本来就那闷葫芦的温吞性子,干么去期待他热情如火的表现?

  “你不知道,韶华平常虽然话也少,但没有少到一句话都没有。”结婚周年那天,她特意排开所有的工作陪他,才猛然发现,他们夫妻间竟然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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