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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不用了。”他很可怜地瞄我一眼,又迅速垂下眼睑,鼻音浓浓。“我睡这里就可以了。”

  少用那种落难小狗似的眼神控诉我,我再也不会心软了。要睡沙发就让他睡,反正我说过了,他自己不要的,我何必良心不安?

  我给他一床被子,再倒杯水放在茶几上,他自动自发爬起来灌水、吞药丸,又安安静静、动也不动地蜷卧在沙发里。

  凌晨三点,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信誓旦旦说了不想管他,可是心终究没有那么狠,叹了口气,还是爬起来,悄悄地来到容厅,伸手探了下额温,确定热度已经退下来。

  我在一旁的单人沙发坐了下来,黑暗中默默凝视他不甚安稳的睡容,想起许多年前,他被我的肠胃炎吓得六神无主,整夜抱着我不敢睡。

  我们也曾经有过许多美好的时光,所以我可以不怨,因为一旦怨了,就等于把那些快乐也一并抹热,我不想要否决掉一段对我来说如此珍贵的记忆。

  那时的他,是真的将我当成情感上唯一的寄托,那么在意,不容任何人瓜分了我的注意意力。

  曾几何时,他身边拥有的掌声愈来愈多,无数凝视着他的热烈眸光、来自各方的关注……一一填满了曾经空寂的世界,连最初深爱的女人都回到他身边,如今的他,已经不会再因为我的目光不再注视着他而感到惶然无措了。

  他的人生太丰盈,属于我的这一段,早已不再是唯一,甚至,可有可无。

  我静静起身,将他再也不需要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转身回房,不再回顾。清晨醒来,他还在睡,我利用一点时间,洗了米开瓦斯煮粥。

  齐隽生病时,对任何食物都没胃口,唯一能接受的只有地瓜粥。

  就在刨地瓜丝时,门铃刚好响起,我赶紧放下地瓜前去开门,看见门外的人才想起昨天跟他约好,今早上班前先见个面,一同用早餐,有事要顺便跟我商量。

  真是的,被齐隽一搅和,什么都忘光光了。

  “你的表情,一副我不该出现似的。”杨季楚表达不满。

  “我哪敢。”侧开身让他进屋,他一眼就瞥见客厅蜷睡的身影,但也仅是挑了挑眉,没发表任何意见。

  真的,我由衷感激他的沉默。

  他随后跟着我进厨房,看我忙了一会儿,才打破沉默。

  “我不要吃粥。”

  “将就一下啦,没时间煮其他的了。”

  “吐司夹蛋更快。”他打开冰箱,捞出现成的蛋饼皮。“火腿蛋拼我也接受。”

  “可是齐隽生病只吃粥……”

  “那又关你什么事?”

  呃……是不关我的事没错。

  “煎蛋饼?还是要继续煮粥,让我饿,你自己选。”

  “……杨季楚,你干么跟一个病人计较啦!”他现在是启动“齐隽模式”了吗?好难沟通。

  “这不是计不计较的问题。”他慢吞吞回话。

  纯粹人不爽。我读出话下的未竞之语。

  看来这人心情很差,我最好别在这时惹他。乖乖开了炉火打蛋、煎蛋饼,先祭杨家大爷的五脏庙。

  用了最快的速度打点好他的早餐,回头要再进厨房去忙,被他拉住手腕,硬是塞了一筷子蛋拼进我嘴里,倚靠在餐桌旁,一人一口,态度悠闲,看起来很有闲话家常的兴致。

  “日子选好了吗?”

  “日子?”啥日子?

  “你那晚说的,忘了?”

  他指的,是那句将就着凑在一起,顺长辈心意结婚的提议?

  我是这么说过没错啦,那是指冉盈袖如果再伤他的心的话……没想到还真让我这张乌鸦嘴说中了!

  他说今天要找我商量的,就是这件事?

  他探手,摸摸我还不太看得出来的肚子。“再拖下去,肚子大起来,就别埋怨我害你没漂亮的新娘礼服穿。”

  他笑意浅浅,我相信,任何无知少女都会在那记电力十足的笑眸下意乱情迷,芳心怦然,但我不是无知少女,而且跟他熟到有得剩,只觉唇畔那抹笑,愈是温柔就愈寒得我头皮发麻。

  “来,再吃一口。”

  “……我、我去看粥……”他这样好可怕,我好怕,很俗辣地想逃。

  “那不是你的责任范围。我都不知道你这里还兼诊所、餐厅、托儿所,供食宿、免费看护、还供平步青云。喔,对了,我国小生活与伦理的老师告诉我,人要懂得礼义廉耻,不可以予取予求、得寸进尺,所以,谢谢你的早餐,我鲜奶就不续杯了。”他还礼数十足地弯身致谢。

  被他闹得走不开,直到门口传来轻微的关门声响,我叹了口气,走到客厅,空无一人的沙发只剩下摺叠整齐的被子。

  他都这样说了,齐隽会有多难堪啊,谁听了还有脸留下来。

  回到厨房关了那锅粥的炉火,我无奈道:“好了,你满意了?”可以恢复正常了吧?他一下扮幼稚、一下演情圣,超有违和感的。

  “你不够狠,我来替你讨回一点利息,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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