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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他眼眶微热,动容于她这痴傻的情意。

  悄悄将琉璃珠放回,还原成他没来之前的状态。她不说,他便不戳破,默默将她珍贵的心意收藏在胸臆间,要是哪天她愿意说了,他也会笑着承情。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宁静的书房,响起细细的朗读声,小人儿执笔端坐,吟一句,默写下一句。

  “……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陆君遥专注聆听,低头审视。“下一句。”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一口气念完成段,仰头等候父亲回应。

  “嗯,很好。”摸摸女儿的头,不经意仰眸,对上妻子的视线,发现并不是停留在账本上。当他露出疑问的眼神,她又收回注视女儿的目光,继续看帐。

  他不以为意,给了女儿一记微笑。“继续。”

  “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

  侧耳聆听半晌,视线由窗外拉回,数不清第几次,又对上孟心芽恍惚的眼神。

  “芽儿,我们在这里会吵到你吗?”她一直在分心。“要不,盼儿,到我房里去。”

  “不!不用……我、我是说……不会影响……你们可以在这里……”

  陆君遥凝思了会儿。“今天到这里就好,盼儿,去找奶娘,你该睡了。”

  “好。”乖巧地跳下椅子,招招手要他弯下身。陆君遥会意,笑笑地蹲身凑上脸颊,让她亲了一记,互道晚安。

  等盼儿走远,他才转身,定定审视她。“芽儿,你在想什么?”

  “没、没有。”她盯着墨渍饱满的笔尖。

  “没有吗?你比女儿还不专心。”拿开毫笔,勾起她的脸蛋,细细搜寻脸上每一分表情。

  她还不擅于展露情绪,所以他得多花些心神,由她脸上读取心思。

  方才,有好几次,他在她凝视盼儿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欣羡。她在羡慕盼儿?又羡慕盼儿什么?

  定神凝思了会儿,想起许久以前,那名唤丫头的女孩,总爱听他用轻柔好听的嗓音吟念文章,未必真懂其意,只是用崇拜又仰慕的眼神,无比专注地迎视他──

  她爹会用宠爱又没辙的表情斥离她,要她别赖着少主人耽误正事,但他其实不讨厌这种感觉。在念文章给她听时,暂时忘了肩上重责,心境是无比轻松的,他其实感谢她给了他片刻宁静,什么也不想,单纯放松自己。

  也因此,每回来总要耽搁上大半天。那是他舒缓情绪的一种方式,旁人不会懂,只当这家商铺是怎地,特别赚钱抑或忒教人伤神?

  想起那双眼神,带着纯真的仰慕……他似是有些懂了。

  “芽儿,你读过书吗?”

  她奇怪地瞟他一眼。“我识字。”不识字怎么看帐、怎么做生意。

  他失笑。“我知道。我是问,单单纯纯享受学习的快乐,像盼儿那样。”

  她表情微僵。“没有。”

  识字,是因为生活上必须,不是为了那些崇高的思想。

  她不是那种精于琴棋书画的才女,若他要那种妻子,恐怕得失望了,她只懂怎么当个俗气的商人,不懂那些风花雪月。

  她不羡慕能读书的人,只是羡慕……能被他温柔指导、听他吟颂诗文的人。

  拉起她,双臂圈上纤腰。在他努力不懈地亲近下,她已不会再为这样的肢体亲密而顿感无措,左手缠上他后腰,右手掌心平放胸膛,脸容贴近胸臆,她喜欢靠在他胸口,倾听他沈稳的心跳。

  “芽儿,从今天开始,我每天念一首诗给你听。”

  他发现了,他送她的簪子,她每天都簪在发上,从没换过。他给她的,是那么少,教她只能在有限的温情中一再回味。

  于是,他开始会不期然送她一些小东西,有时是女儿家的小饰品,有时是逛街顺手买下的新奇古玩,在路上见着了哪个女孩家衣裳样式不错,他会问哪儿做的,然后也请来师傅为她裁几件……对了,他还买胭脂水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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