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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而后,他看见了她——他的“前妻”。

  她很活跃,游走在不同的对象间,游刃有余,而且很懂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虽然,这种应酬的手腕,在这样的场子是基本配备,但他还是觉得……

  那不是她。

  怎么样也不能习惯,眼前这个长袖善舞的社交女王。

  在场的,大多小有地位,不会叫不出名字,而她眼色很尖,做人又圆滑,看了半晌,他便知道,这是在为她的丈夫做公关。

  甚至,不着痕迹地替丈夫谈下一笔金额不小的订单。

  而现在,她正与一名驻台的外商主管相谈甚欢,对方赞她:“你英文说得真好,有下过苦功?”

  她笑了笑,回道:“我丈夫教的。他是个严师,在这方面完全不讲情分。”

  “你们中国,不是有一句话,叫严师什么的……”

  “严师出高徒吗?高徒不敢当,但他真的是一个很棒、很优秀的男人,我一直都觉得,这一生能遇到他真是太好了。”

  是吗?能遇见那个人,是今生之幸?那遇到他这个“前夫”,或许就是她人生中的不幸吧!

  一个……总是开空头支票,到头来,什么也没能为她做的骗子。

  他自嘲地想,无声朝她走近。

  龚悦容谈完,一转身,几乎撞上那近在咫尺的身形,她连忙往后退,优雅地一侧身,避开他的扶持。

  “你贴那么近干么?”媚瞋他一眼。

  那一点也不讶异的表情,显然早知他在这里,却一点也没有过来跟他说句话的意愿,完全当陌路人就是了?

  好,她要演,他也不是不能奉陪。

  顺手捞来两杯香槟,一杯朝她递去,举杯敬邀,气度翩翩。

  她倒也赏脸,接手,带笑轻啜了口。

  “我们谈谈。”他率先往阳台的方向去。她耸耸肩,无可无不可地尾随。

  定住脚步,他回身,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一会儿。

  一年多来,头一回如此近距离审视她,她变了很多,许多部分,都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样子,直觉便脱口道:“你似乎……胖了点。”

  好你个杨仲齐,一开口就挑衅。

  她吸了吸气,堆起虚伪的甜笑。“喔,我丈夫喜欢丰腴一点的女孩子,抱起来比较舒服。”

  “我不喜欢。”他本能道。

  关我屁事。她在心底冷哼,脸上笑意却不曾稍减半分。“真遗憾。不过我好像也不需要迎合您的好恶。”

  “不需要?”

  “当然。”你是我的谁呀!

  他定定望住她,看她虚假的笑容要挂到什么时候。

  “杨先生,你要继续跟我大眼瞪小眼吗?如果没其他的事……”

  答案出来了……那副虚伪的表情,是她的第二层皮,完全撕不下来。

  很好,他跟她卯上了。

  “有你的,杨太太。”完全不需当事人同意,就直接由她的先生,变成杨先生,算她行!

  “你记错了。我先生姓顾,你可以喊我顾太太。”很有礼地递上名片,请多指教。

  他低头看了一眼。

  龚云颦。

  一如印在那张喜帖上的名字。

  没事改个笔划多得要死的名字,写完旁人都打瞌睡了,有什么好?

  对她一心想摆脱过去,连名字都能舍弃不要的行止,莫名惹怒了他。

  “是吗?”他勾唇,笑得比她更虚伪。“要不要赌赌看,你究竟是杨太太,还是顾太太?”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你恐怕还搞不清楚状况。”他倾前,一字字格外清楚地在她耳畔柔缓低语:

  “我们的婚姻关系,一、直、存、续、着。”

  她挑眉。“你在说笑吧,我们大概只比陌生人强些而已。”有哪个丈夫,会当到像他这样,连一年见几次面都数得出来,别笑死人了!

  “你可以试试看,我是不是在说笑。”他敛容,续道:“你从来都没弄清楚过,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说娶你,就真的是娶了你,我们的夫妻关系,是铁铮铮的事实,不容否认。你以为我会胡乱喊谁‘老婆’?”

  她微怔,唇畔笑意略失。

  怎么?现在觉得晴天霹雳了?

  他冷笑。“我倒想看看,杨太太,你这糊里糊涂犯下的重婚罪,该怎么收场?”

  然而,错愕也只是瞬间,她很快回过神来,压下心头翻腾的怒火,漾开一抹更甜、更腻人的微笑。“是吗?好吧,那就只能遗憾法院见了。不过就是重婚罪,法官怎么判,无所谓,了不起我就主张‘两人已不堪维系婚姻关系’,你觉得,我能举证出多少例子来证明这点?证明你是一个多失败的丈夫?”

  即便它是一段有效婚姻,又如何?马儿不吃草,还能强押它头点地吗?

  顿了顿,她再补上几句。“不过我想,我现任丈夫应该不介意赔偿你的‘精神损失’。”

  婚姻关系是否存在的意义,大概也只剩赡养费可谈了。

  杨仲齐退开一步,目光沈沈地望住她。

  “你究竟有多恨我?”连赡养费这样的暗示,都能拿来羞辱他,以前的她,断然不会这样对待他。

  她甜笑,回他:“你说呢?”

  他点头。“好,我懂了。”还真是相见争如不见,昔日耳鬓厮磨,今日成了言语厮杀,字字砍骨削肉,未免可悲。

  他背过身,宁可望向楼外暗沈夜色,也不愿再多瞧她一眼。

  他其实,在发现她时,还有机会可以避开,但他没有,或许潜意识里,还有一点点不甘心,想确认,她心底对他是否还留有依恋;想知道,现在的他,对她还有没有一点意义……

  是他自找羞辱。

  再无温情的脸容,他不愿、也不想再多瞧一眼。

  那不是他温存多情的妻子,只是一个——宁可跟他打官司,也不愿再与他有任何瓜葛的陌生女子。

  她不是个言词刻薄的女人,面对心爱的男人,她也可以很似水柔情。

  曾经,那是他独享的,如今,她已经偎在另一个男人怀中,软语温存。

  杨仲齐几近麻木地,看着远处的她,双手攀在那个男人颈后,依偎共舞。男人不知对她说了什么,她嫣然一笑,娇嗔地轻捶他肩膀。

  他甚至看见,她仰着脸,等待男人温存的细吻落下。移开眼,他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屋外。

  “你故意的?”

  中庭的喷水池边,顾政勳劈头便问。

  “对。”很故意。她大方承认。

  “想知道,他还在不在乎你?”在前任面前,和现任刻意耍亲密、晒恩爱,要说心思有多单纯,鬼都不信。

  杨仲齐是老江湖了,这种小把戏不会看不出来。

  只是这个“故意”背后是什么动机,就很值得大家坐下来讨论讨论了。

  “做得那么明显,你就不怕我吃醋?”

  “想太多!”龚云颦白他一眼。“只是不想让他太好看而已,你不觉得,这样像活生生掮他一耳光吗?尤其是他这么高傲的人。”

  在不在意这个女人是另一回事,男人这种生物,永远受不了自己的所有物变成别人的,而且还比跟他在一起更快活,面子上多挂不住。

  “那倒是。”同为男人这物种,他完全点头附议。

  “男人——嗟!”她嗤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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