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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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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高悬的心,他扶着墙,滑坐地面。 体力随着鲜血一点一滴自体内流失,他知道自己再撑不了多久。 “回……房去!”他喘息着,用最后的力气催促道:“回房……告诉你的夫婿,我们……没什么。女人家……名节……很重要。” 再多耽搁些时候,就真的没人肯相信她的清白了。 他不知道杜尚书打的是那样的主意,否则一开始就不会抱她进房。 “可是你的伤!”他伤得好重,她起码也得为他处理好伤口。 “不碍事!刀口舔血的日子我过惯了……这点伤,不算什么。” “不。”她不可能为了自己的名节,弃他于不顾,这种事她做不来,她不会原谅自己。 “小姐!”他低喝,硬是撑起重伤的身子避开她,扯动的伤口,令他痛得冷汗直冒,脸上一片死白。“你不懂事情的严重吗?刺杀朝廷重臣,不是一个死罪就能了事的,还会牵连到你娘家、杜家上下,这是你希望看到的吗?” 梅映宛怔然。 “我不是在吓你。趁此时无人察觉,快快离开吧,别染了我的血,否则我真的保不了你。”伤势要真掩藏不了,最多就说刺客行刺,没人会怀疑到一介弱质女流身上,杜尚书心虚,不光彩事儿压下都来不及,更是不可能拿去说嘴,但若让其余不相干的人瞧见,她可真难以置身事外了。 皇上待他的恩义,他再清楚不过,这要惊动到圣上那儿去,事情绝难善了。 这才是——他一直不肯让她靠近的原因,怕染了他的血,她难以脱身? 愧悔、深疚,如潮水般淹没了她自责的心。 她不过是个意图置他于死地的人,他为何——这般护她? “可是……你会死……” “不会,你不要我死,我就不会死。”视线开始模糊,他知道自己已撑到极限,咬紧牙关将房门打开,伸了手见满掌鲜血,改以未染血的左手将她推出房门。“快……走……求求你……” 她踉跄着,被推了出来,仓皇中,她脱口问:“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他们,只是两个不相识的陌生人,不是吗? 他苦笑,关上房门前,她听见极浅极浅的苍凉音律飘入耳畔—— “小姐,卫少央这个名字,你忘了吗?” 第三章 “小姐,卫少央这个名字,你忘了吗?” 这句话,在他、也在她心中,荡出千层浪花,往事如潮,一幕幕回涌脑际。 当黑暗夺去他最后一丝清明时,脑中浮现的,是十六岁那年清新娉婷的绝色少女,宛若枝头吐蕊含芳的一朵寒梅,在他心中,清华而圣洁。 在前半生那段不堪回首的晦暗日子中,是她的出现,为他惨澹的人生注入一弯清泉,带来生命的曙光。笑骂由人的岁月里,是她的温情,使他绝望的心带来暖意,初次感受到人间有情。 他的存在,只是父母偷情之下,无法见容于世人的结果,不守妇道的娘亲游街、沉潭,而遗留下来的他,身分难堪。父亲无法说什么,而父亲的正妻容不下他,动辄打骂,他的存在比猪狗更不如。 年幼无知时,他可以用无助的哭泣,向大娘询问:他做错了什么? 但是随着年纪的增长,他不问、也不再哭了,因为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一个污秽的错误。 隔壁住着的大户人家,听说是在朝为官的御史大人。御史官很大吗?有多大?他不甚清楚,却知道连爹和气焰跋扈的大娘见了,都要打躬作揖。 因为是大官吧!御史大人家中,每晚都传出饮酒作乐的声音。御史大人有好多房妻妾,生了不少儿子、女儿,每个都娇生惯养,细皮嫩肉挨下了一点苦。他时时隔着那堵墙,忍着饥、挨着伤痕累累的痛,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其中巨大的差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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