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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莫十五吃力地撑开眼皮,鼻间有潮湿的气味。

  “我……什么时候睡着啦?”手脚还没什么力气,喉间火辣辣的,双眼用力聚焦,却仍然看不清楚。

  直觉想要坐起身,却听见叮叮两声,手脚拉扯到冰冷的镙铐,胸腹问的剧痛让他难以动弹。

  “哎哟……”慢慢想起飞鱼兄对自己的整治,身上的痛楚也全都醒来了。

  “十五?你……你醒了?”月怜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你……你怎么了?你在哪里?”她在哭吗?那嗓音听起来……好可怕啊!又哽咽又沙哑,丝毫不复平常轻声细语的风情。

  “我……我在这里。”声音很虚弱,还抽了几下鼻子。

  “你在哭?”她的声音听起来似远又似近,他动也不能动,又辨认不出她的位置:心中焦急不已。“你受伤了吗?那两个家伙欺负你了?”那只嗯心的飞鱼!还有那个少年!他们趁他昏迷时对她做了什么吗?

  “没有……我很好。”

  听她无事,他略略宽心;用力眨了眨眼,仍是一片模糊,不能见物。

  “你过来我身边好不好?我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楚……怕是……怕是瞎了……”愈讲愈害怕。自己要是瞎了,怎么带她逃出这里?

  “你没有瞎,是天黑了,这里没灯。”她回答,又溢出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是这样吗?”他定了定神,才想起自己的眼睛并未受伤。可是,他还是无法分辨出她的方向。“你在哪里?过来这里好吗?”

  “好……”她吸了吸鼻子。

  衣衫磨地,发出沙沙声响。她慢慢爬到石床边,摸索着伸出手与他相握。

  她的手冰冷而微湿,像是沾了泪。他心里一阵痛缩,轻声道:“你别哭。”

  “你……”感觉到他手掌传来的阵阵体温,她情绪霎时崩溃,抽泣声转为放肆的呜咽:“你终于醒了。”

  “是啊是啊,我醒了,你别担心。”一直拼命想坐起身,却还是使不出力。他努力把头转向她,再次握紧她冷冷的手。“我昏迷多久了?”她又哭了多久了?

  “你昏了足足一天一夜。”

  这么久啊?看来飞鱼兄那一掌委实厉害。怕她又哭,他赶紧打哈哈:“一天一夜算什么?我上次发烧不是昏更久吗?师父说我命贱又好养,身子骨硬得要命,自小不管受什么伤、生什么病,只要醒得过来,就会没事的啦!”

  “真的?”

  “当然是真的,所以你不要再哭了。”她声音中满盛的忧惧让他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语气不自觉软了下来,带上许多柔情。

  “嗯。”她点头。

  既然使不出力气,那就先休息一下。莫十五闭上眼睛整理思绪,调匀呼吸。

  慢慢地慢慢地,四肢转暖,力气回到身体。正在吐息间,他掌中的小手忽然一挣,另一只冰冷的手掌贴上他的脸。

  她的声音带点犹豫:“……十五?”

  “怎么了?”他转头朝她望去,却只能见到模糊的黑影。

  “……没、没事。”她收回摸上他脸颊的手。

  莫十五深深吸气:“别怕,我不会再昏过去了。你若担心,我们说说话好不好?”

  听不见她回答,他叹了口气:

  “这里实在有够黑……”连她的表情都看不见。

  “在你头顶上有个小窗,现在还没过中夜,所以一片漆黑。等到月上天心,就会有亮光透进来了。”她轻声道:“昨晚就是这样的。”

  昨晚,她在黑暗的牢房中又急又惧又忧心,好不容易挨到月亮出来,靠着透进罕房中的微光,却看见摊在石床上的他血染衣襟、面如死灰……想到这儿,与他相握的手又紧了一紧。

  “昨晚就是这样啊……”推想她一夜没睡,不知担了多少惊怕,他好想把她搂到怀里。“那两人后来怎样了?有没有再为难你?”

  “没有,那个少年不准他再对我动手,他们离开之后就没有再来过。”

  “手臂痛吗?可有受伤?”脑中浮现她被贺连衣抓住手臂时强忍痛楚的神色。

  “微肿而已。”察觉他手掌微颤,她补充道:“已经不痛了。”

  他沉默了半晌,艰涩地问道:“为什么那时你要开口呢?你不开口的话,他也许就不会伤害你了。”

  “他下手那么重,我怕他打死你。”

  也许是醒来一段时间,眼睛已习惯黑暗;也许是月儿愈来愈高,漏了一点光线进来。不知不觉间,他已能看清楚她的轮廓。

  “唉……唉唉……”他又高兴又惭愧地猛叹气:“我不会死的啦。”

  “你都已经被抓住了,还一直激怒他……你好笨!”她忍不住埋怨。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摇头。“我人虽然聪明灵巧反应快,但对江湖人这些心眼实在摸不透啊!”

  聪明灵巧……反应快?有吗?她还没来得及回话,听见铁链发出叮当声,石床上黑影晃动,他挣扎着想坐起,她连忙伸手相扶,只听他说道:

  “你也坐上来,不要坐在地上了。”

  “咦?可是很窄……”

  “我……我受伤了,会冷。”他厚颜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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