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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她的容貌?比夜色貌美之人太多了,或者,他爱的是她那无与伦比的武艺?而他所追求的,也只是武艺上的一种痴狂而已,就如同他待马秋堂一样?不是这样的,一定还有别的……一定还有别的……他不可能连爱上她什么都不知道。

  天宫与夜色一战后,他一直很想找个可以让自己认输的借口,可找到后来,他却不堪的发现,触目可及的一切都可是嫁罪的借口,也都可是她拒绝接受他的理由。论姿质论相貌,风破晓都不过尔尔,或许还及不上他,可这又如何?这并没有让他感到安慰点,因他知道,他只是不愿承认在夜色心中风破晓比什么都重要而已。

  他没有想过,他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一个人的狼狈,或许还可忍受,但众人眼里盛着的同情,就像千根针日夜扎在他的心坎上。

  到头来,他已分不清究竟是情字困住了他,还是他让情字把自己困在里头。

  出兵西域时,他真存心想死吗?他记不太清楚,被腐蚀过的心房就像麻痹了般,而那时的他也什么都不愿想,他只是急着想要找个发泄的出口,想着也许在筋疲力尽后,他就不会觉得这么辛苦了,而他也不会认为,每一日在睁开眼时,要将空气吸进肺里,是这么的困难……

  就在那时,马秋堂给了他一个机会。

  任他沉湎于过去中的无邪,将篮中未施放的小舟交至他的手上,并安慰地拍拍他的肩头。

  “这点,给你。”  

  粉红与淡绿的纸折小舟,静立在他的掌心里,他看着无邪身后的黄裙愈拖愈远了,而常出现在她脸上的笑意也离他愈来愈远,很奇怪的,他有种想要比较的冲动。

  相识多年,夜色从不笑,无邪却总是以笑待人,夜色爱穿红色的衣裳,就像是期盼黎明来到的颜色;无邪则总是一身的黄衣黄裙,像座昏黄的灯,躲在黑暗中独自燃烧。

  像盏灯的她,照亮了什么人了吗?或许就算她连自己的前路都照不清,他想,她还是一样会笑得很开心吧?

  他蹲在溪边拿起掌心中的两只小舟,轻放在水面上后,看它逐流远去,一如他当初背对着夜色离去的时候,亲自斩断所有的退路,逼自己心死。

  红尘梦堪多,一切不过是情海翻细浪,何苦?

  提得起放得下……她说得可真容易。只是那个爱笑的女子可知道,还忘的代价,永远都所费昂贵,甚至,非得要赔上性命才肯醒悟?

  不过她的确知道,爱情,就像纸折的小舟。

  一旦将手松开,它就永不再回来。

  当官当了七、八年,大风大浪也自认见识得够多了,他这武将还身兼四域将军的发言人,在朝中哪个难缠的对手没遇过、哪件棘手的圣差没办过?其实昏君和佞臣那一套他应该也很行的,只是浩瀚并非昏君,所以目前他还没有机会可试试当佞臣的滋味。

  只可惜,好汉不能提当年勇……早知道以往有机会就去练练佞臣那一套了,说不定现下就能派上用场。

  都怪以往他被惯坏了,老以为女人只分两种,不是那种哄几句话就可打发,或是痛痛快快互打一场,战败称降就解决一切,反正女人嘛,不就是那回事?可是现在他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女人,专会用甜蜜蜜的笑脸,叫你去做会被砍人头的事。

  就像这种事。

  “你说什么?”面部表情极力保持着优雅的孔雀,很努力地将腹内愈烧愈旺的怒火压下。

  无邪说得好简单,“我想上去外头逛逛,你陪我去。”

  “我可送你去与陛下聚聚。”他将脸一板。想家是吗?他就送她回陛下那,他也正好顺道脱离她的魔掌,再好不过,她开心,他也开心,皆大欢喜。

  “我才不要去见他,他闷死人了。”她大大地摇首,让孔雀愈看愈不痛快。

  难道住在墓里的她就不闷吗?

  “不去找陛下,你想上哪?逛京城?”他两脚在她面前站定,等着看她有什么花招可以耍。

  “迷陀域。”她的眼睛顿时变得亮晶晶的。

  提及迷陀域三字,孔雀的表情微微变了。

  “不成。” 

  “为何?”她纳闷地看着他像是想要掩饰什么的样子。

  “你是帝国的皇后。”他很快即振作,端出冠冕堂皇的理由。

  无邪非但不把他的警告当一回事,还赏给他一副你想太多的表情。

  “那又如何?”天天都提醒她,她干脆在额上刻上皇后两字算了。

  “你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你不能去那。”孔雀忽然有种想要将她捉起来,再狠狠摇一摇的冲动。

  什么叫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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