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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眼看自己的未婚夫就这样被他们父子俩,你一句我一句丸的吵来吵去,咏童气结地将他们两个往外一推,动作迅速地把门关上,拒绝再跟这对挑三捡四的父子档沟通。

  这两个男人真是够了,她不管跟哪个人相亲他们都有意见!挑家世、挑人品、挑长相、挑身材,就连对方鼻毛长不长他们也都有意见!在替她挑了那么多年,也挑剔掉一大堆可能的人选后,没想到由爷爷亲自出马,他们两个还是有意见!再有意见,他们就自己去挑自己去嫁!

  心火翻涌过度,险些令她揉皱了手中的信,忙放松掌指力道的咏童,目光静静落在那封信上。

  这些年来,那对父子档唯一不曾挑剔过,且把对方当成满分过关的,就只有那个曾经悬在她心上多年的少年……不过,他已不再是她记忆中的少年了。

  几日前在捷运上冲击性的回忆,在柔和的灯光下停映在她的面前,令她一手抚着胸坎,深屏住了气息,回想着那双臂膀远比当年还要来得健壮,和那具也比当年来得宽厚的胸膛,晨光下的他,似乎也比她记忆中来得挺拔高大……

  轻抚着隐隐作痛的心房,咏童轻轻放开了手中的信签,粉色的信签缓缓翻滚着身躯,掉落至地面上。

  她还以为……她的爱情,早就已深埋在十七岁的泥土里了。

  为什么他要挑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的面前?老爸不会知道,面对他,她不仅仅只是动摇而已,她是整个天空与地面全都被颠倒了过来,日与夜快速往岁月的背影里回溯,而后,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负疚感,开始在她的心底蔓延。

  当年是她说她要等他的,可是她没想到,当她等到他时,却是在她负诺准备嫁给别人的情况下。那天他在听了她的婚期后,只是沉默着,并用一种看得她心慌的眼神看着她,他对这件事如何做想?是怪她不守诺吗?还是对没有等到他的她,感到失望?

  她也不明白她与他之间,目前究竟算是什么关系。

  说是分手嘛,并没有,说是因感情淡了而分开,也不是,相反的,他们分开的时候,正是在爱最浓的时刻,他们之间当然更没有谁负了谁、谁做错了些什么,都没有,他们就只是分开了而已,而这分开,是彻彻底底的分离,别说是见上一面,他们就连“听说”对方的机会都没有。

  对于他,对于命运,她始终都无法恨、也不能怪,只是每每在下着蒙蒙细雨的深夜里,在她因雨声而辗转难眠时,她会想问,那她这份等待的心情,又该怎么办?

  她还记得他曾亲口对她说过个故事。

  刺鸟等待了一辈子,就只是等待着将锐刺刺进胸坎里后,那仅有一回的凄绝吟唱,她不知刺鸟等待的究竟是死亡,还是那凄绝美绝的一唱?正如同她不知,用一生来等待一个人,究竟是种幸福,还是个悲哀?

  这个答案,早已经淹没在潮来潮往的岁月里,或许,它还将会成为她一生的无解。

  都怪家里的那两个男人,害她一整晚都梦到关东煮和士林夜市的小吃摊。

  一早起来就觉得肚子已经饱得吃不下的咏童,颇为反胃地婉拒掉老妈的爱心早餐后,忍着一身的不适提早出门上班,在来到公司所在的大楼后,才一脚踏进门内,大楼内温度明显比外头低的空调,就让她打了阵哆嗦,忙不迭地把身上穿得不够厚的外套再拉拢一点。

  也许是来得太早,还未达上班尖峰时间的缘故,大楼里往常都挤满了人的十来座电梯,在这么早座座都空荡得很,按下按键的她,在三、四部电梯到达时,随意走进了其中一部,按完楼层键后,她便靠在电梯壁上等着它将门扇关起。

  就在电梯的门扇即将全部关起时,一只大掌探进里头,并在她抬起头来时迅速挤进电梯内。

  “真巧。”陆晓生状似意外地看着她,“来洽公?”

  咏童眨了眨眼,一时之间还以为纠缠了她一整晚的梦境,正在她的面前上演,尤其是此刻他脸上的笑容,看来灿烂得一如以往……

  “我在这里工作……”猛然回神的她深吸了口气,动作快速地半转过身,“你到几楼?”

  “十三,谢谢。”他看了看她所按的楼层,颇意外他们的目的地竟是一样。

  也没想到他要去同一层楼的咏童,在等了一会,却没人再进来这部电梯里后,只能默然地按上了关门键,门扇一关,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就像是冷空气般,一路自他所站立的地方,缓缓爬上她的身子,并渗透至她每一个紧张的细胞里。

  “你怎会……”总觉得两人都不出声很奇怪,在电梯爬升了一会后,她忍不住启口。

  “我来找朋友。”靠站在另一端的陆晓生,飞快地解释她心中的疑虑。

  “噢。”她点头轻应,才想就快到达他们要到的楼层,也就快可以脱离这种尴尬的氛围时,在她顶上天花板的灯却突然闪了闪。

  在她还搞不清发生何事时,一阵突如其来的震荡,令她飞快地刷白了脸庞,两眼捕捉到她脸上表情的陆晓生,在电梯震动剧烈地晃动,不但停止上升,反而还往下滑了一、两层时,长腿往前一跨,一手搂住她的腰际将她往角落里带,当电梯停止下滑时,在他们顶上的灯光也随之一暗。

  觉得自己还满幸运的陆晓生,颇为感激地瞧了瞧上头太配合他心意的灯光一眼,然后在角落里坐好,腾出一手轻抚着整个人缩躲在他怀中的咏童。

  过了好一阵子,当怀中的她不再将他抓握得那么紧时,在一室黑暗中,他低沉的嗓音划过她的耳畔。

  “这里的电梯常这样?”他真喜欢这栋大楼招呼新客的方式。

  “可能是停电也可能是地震……”被地底下的那只地牛摇过太多次,已经被震出恐惧症的咏童,直在担心这会不会又是几天前地震的小余震。

  “台湾这几年常地震?”他边问边拍抚着她的背。

  “那已经成为特产了。”她家公司的职员,起码有一半都曾被困在这栋大楼敏感过度的电梯里过。

  听着她微带抖音的声音,觉得她还是处于很紧张的状态,陆晓生脱去外套罩在她身上,并轻轻拉开紧抱着他不放的她。

  “你坐着,我打电话问问。”他边说边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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