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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想说。”她总觉得,那件事对小叔、对家里所有人来说,即使经过了那么多年,它依旧还是件众人不忍再揭开掀起伤疤的痛苦。

  眼前那双专注于画中的眼眸,以前,也曾有过澎湃的热情,以前陪着爸爸送钱来这的她,还不太明白来龙去脉,但在她仔细追问过后,她听见了一个令她心疼的故事,也明白了爷爷为什么会对她年纪轻轻就交男友这事会那么反对的缘故。

  大约在她出生不久后,年纪才刚满十八的小叔,与大学的同学陷入了爱河,起先爷爷并不反对他们的交往,但就在小叔有天告诉爷爷,他的女友怀孕之后,一切,就都变了。

  勃然大怒的爷爷,痛打小叔一顿后,不顾所有人的请求,气得将他逐出家门,而脾气也硬得跟爷爷相当相似的小叔,在被爱冲昏头和有了小孩的情况下,也毅然决然就这么步出家门,打算放弃学业、放弃家庭,只求能与相爱的人厮守。

  有阵子,家中没有人打听得到他的消息,但在不久过后,像是完全变了个人的小叔回到家中,将自己关在房里数日,整个人完全静默,而后在某个夜里,趁着家人皆已入睡时,割腕自杀。

  救回他的,是一直担心着他的哥哥贺之谦。

  当小叔在医院里睁开双眼时,一直都不开口说话的他,静静地流着泪,在贺之谦的追问下,他终于开了口,用沙哑的声音说……她怀的不是他的孩子。

  不是他的。

  望着那双不惜为她抛弃一切,却遭到如此背叛的眼眸,贺之谦不知该对被伤透了心的他说些什么。半年后,不顾众人反对执意要出家的小叔,由贺之谦陪着,来到了这座小禅寺,告别那座他才经历过短短数十年的滚滚红尘。

  纸张上的达摩即将完成,站在陆晓生身旁的咏童,望着那双曾经有过失爱的痛苦,如今却已了却尘缘,再无一丝波澜的眼眸,除了不忍外,她还有种不安。

  “我们走了好不好?”她央求地拉着陆晓生的手臂。

  “怎么了?”

  “没什么。”她拉着他急忙离开这个太过寂静的地方,“走吧。”

  最后一笔完成后,坐在廊上的和尚微微侧首,默然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他清澈的眼眸,无声地停留在他们紧密相牵的双手上。

  那一天是怎么发生的?

  至今他都还清楚的记得,他还记得血液的温度、那双黄浊的眼珠,还有他曾虔心许下,却在那夜被撕得破碎的心愿。

  才刚从阿里山回来,亲自送咏童回家后,返家的陆晓生才走至自家的巷口,就遭远处的情景怔愕住,而后没命地拔腿狂奔。

  一个个手持铁棍或球棒,穿着看似流氓的人们,约七、八个人,正在那间他与母亲相依为命的小屋里大砸特砸,他的书包被踢至家门外的路灯底下,当他跑至家门口时,放在厅中的电视机,屏幕正被人一棒敲个粉碎。

  他站在门前大声喝问:“你们做什么?”

  里头忙着动手的人们,没人理他,甚至就连回头看他一眼也没有,只是扬高了手中的棍棒,继续朝厅中未毁坏的东西开砸。

  “住手!”他一骨禄冲进里头拉住一个正在敲碎书柜玻璃的小混混。

  “晓生……”吵闹的破坏声中,一抹他熟悉的求救声自他的耳边传来。

  忙着制止他人的陆晓生回头一看,赫见已有段时间没回家的亲父陆孟羽,正遭人架在一旁饱以拳头。

  “放开他!”手长脚长的他,三步作两步地冲过去,两拳加一脚地揍开正在对父亲施以私刑的人们,在另一个人还想再揍向陆孟羽时,他抬脚狠狠一踹,“我叫你放开他,你听见没有!”

  端坐在厅中不受波及处的地下钱庄庄主,在这个突然闯入搅局的人出现后,坐在椅上点了根烟。

  “你管什么闲事?”

  “这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该管?”陆晓生先是将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的父亲护在身后,继而瞪向那个看似带头的人。

  挨了两拳的小混混,走至钱庄庄主的身边,低声地说着。

  “老大,那是他儿子。”

  他挑了挑眉,“是吗?”

  “爸……”没空理会他们在交头接耳些什么,忙着询问原由的陆晓生,回头问向不知已经被他们打了多久的陆孟羽,“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他们要打你,还来家里砸东西?”

  “我……”

  “他欠了我们一笔钱。”钱庄庄主慢条斯理地为他解惑,并从身旁的手下手中接过一根球棒。

  这才知道亲父又欠了一屁股的赌债,为此不禁勃然大怒的陆晓生,转首用力瞪向池。

  “你又去赌了?”自小到大,赌这一字,俨然已成为父亲的代名词,每次父亲的借口全都是赌完了这一次就绝不再赌……

  “我不过是……”在众人看好戏的眼光中,与儿子质目下,犹想辩驳的陆孟羽有些结巴。

  陆晓生气急败坏地问:“你不是发过誓你戒赌了吗?”自从上次母亲将仅剩的积蓄都给了他后,他不是说往后他再也不赌,还向他们母子俩扬言,他们若是不信,他可以把小指剁下来佐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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