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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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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刚指指躺在地上呻吟的两人,“把那两个交至总府衙门换成现银,然后再交至有间客栈,叫那个东翁将现银全都送至十四巷。” 邢净怎麽也想不通地摇摇头,“是……”他家头儿是不怕黑了,还是前阵子喝错蔺言给的药了? “我不需要施舍。”在邢净领著人扛走要犯后,蔺言走至他的面前站定。 他早准备好说词了,“我没施舍,我只是在付我所欠的医药费。” “太多了。” 左刚轻点她的鼻尖,“剩下的就存著吧,我想日后我会用得著的。”倘若每日清早她都踹他或掌他巴掌,他就有理由又去赖著她叫她治了。 难道他以后还想再中毒或是受更重的伤?蔺言愈听他的话眉心就皱得愈紧。 “蔺言。”左刚在她面无表情拂袖就要走时,伸手轻轻拉住她的衣袖。 “还有事?” “你知不知道,人生是可以重新来过的?”他慢慢将她拉回他的身边,再一手轻抚著她美好的脸庞,“不管过去发生了何事,只要改走另一条路,其实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 感觉到他掌心如昔的温暖,蔺言在他扬高了灯笼想看清她的面容时,忍不住垂下眼眉。 若是人生可以重来过,也可以像个无忧的孩子憧憬著美丽的远方……这种事,他以为她没有想过吗?这些年来,她不知已在心底祈求过多少回,渴盼上天能让她的人生重新来过,可现实依旧是现实,没有人可以回到过去挽回一切,当然也不可能将过往一笔勾销。 “若我找不到路呢?” 他笑了笑,说得好简单,“那就像我一样,提著灯,努力的把它给找出来呀。” “犯下的错呢?那些罪,又该怎麽办?” “这错这罪,是谁定的?”他在她又开始往心底的死胡同里钻时,左刚一手抬起她的下颔,歪著头问;“你说,杀百人与救一人,谁的功劳较高?” 功劳?杀人也有功劳可言?她不以为然地摇首,转身要走时,左刚在她身后叹了口长气,探出一手,稍稍使劲将她按在他的怀里,再低首看著明明就一直很想得到他人的原谅,可是却连自己都无法原谅的她。 若是无人开口对她说这句话,那就由他来对她说吧。 “当你救了一个人之后,哪怕过往再错再坏,你就已经把罪都赎清了。” 眼洼中泪水早就已乾涸的蔺言,背对著他靠在他的胸前,在被身后的身子温暖了整个人后,感伤地将他那句听来似是云淡风清的话,倾尽全力留在心底。因为,或许对别人来说,这话,并不怎麽重要,可对她来说,它就像一颗倒流进她心底的眼泪,湿透了她的伤怀,和她的难以自容,并且还给她一个她苦苦追找回的自己。 盼望了那麽多年,或许,她在等的,就是这一句话吧。 这一句,终於飘进她的耳底,贴至她的心房,命她把所有罪疚都放下,要她饶过自己,放自己一马,不必再辛辛苦苦地去证明放下屠刀这个选择没有错的一句话。 当你救了一人之后……你就已经把罪都赎清了。 哽咽得难以成言的她,在这刻,彷佛看见以往那个罪仇高筑,步步走来艰辛,却又不时刺痛她的心的台阶,而在这句话赦免了她之后,她不再需要一步一沧桑地朝著似永无止境的长阶往上爬,却又苦苦得不到个解脱。 从来都没有人知道,为了今日的这句话,她等了多久,多苦…… 她哽著嗓,“你很蠢,还是个很笨的好人,你知道吗?” “每个人都这麽说。”他很久之前就有自知之明了。 “……谢谢你。” “谢我什麽?”因为夜里的风儿穿过草原,他一时没听清她那几不可闻的耳语。 蔺言压下满怀的错杂心绪,拨开他环著她肩膀的大手,笔直走向前。 “当我没说。”没听到就算了。 “什麽什麽?”左刚连忙追在她身后,“再说一回嘛,我方才真的没听清楚。” “回家。”她深吸了口气,回头朝他勾勾指。 “那刚才——” 她不怀好意地瞄向他手中的灯笼。 “再多说一字,我就把灯笼熄掉。”她这辈子从没谢过什麽人,因此,好话她才不说第二回。 被她一恫喝,这才回想起自己是如何努力克服恐惧来到这的左刚,左瞧右瞧了四下,登时两手紧紧握著灯笼,浑身抖个不停地紧跟在她的身后,就怕她会把他扔在这片黑暗里。 “给你。”在他手中灯笼里的烛焰都快被他抖熄时,看了就觉得有些受不了的蔺言叹了口气,主动朝他伸出一手。 如获特赦的左刚,飞快地握紧她的小手,完全都没注意到他的力道会把她拧疼。 “别再抖了。”蔺言以另一手拍向他的额头要他镇定,再牵紧这个一到夜里就胆小无用的男人,然后,带著无法克制恐惧的他,一路抖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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