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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秦府的人,我不是,我从来就不是……”连城低垂臻首,声音显得很远,像快被风吹散了似的。

  管事在耐性快被她磨尽各则,侍卫上前送上一样东西,他的脸色骤然一变,又志得意满起来。

  “你是秦府收养的义女,既然被收喜,就该懂得知恩报德,而且,你好像掉了一样东西。”他举高了手里一颗晶莹闪耀的小小珠球,它在阳光的反射下,立即折射出七彩的色泽。

  连城的双眼被映射在桥面上的虹泽吸引住,她急忙用另一只手探向怀里,寻找那颗不曾离身的保命珠子。

  “我的宝珠……”不在她的怀里,怎么会?

  “你桃花轿时,不慎掉在我手里。”管事提醒她。

  “还给我,我不能没有那颗宝珠。”她慌张地在桥外转身,伸长了手臂请求。

  “想要?想要拿回珠子就立刻给我回花轿!”管事把她的宝珠收进自个儿的袖里,对她大声喝令。

  “我……”连城的身子晃了晃,小手几乎握不住桥缘的栏杆。

  她不禁犹豫,现在,她只要住了一跳,就可以得到她梦魅以求的自由,不必再任由人指使,不必再做她不愿做的事,但她若不听令回轿,即使她得到了自由,很快便会失去生命,生命与自由哪一个可贵?

  她还站在桥外考虑时,随行的人早在桥上乱成一团,站在桥边交头接耳地讨论。

  “花魁女要逃婚?”为她送嫁打鼓的汉子鼓也不打了,一头冷汗地看她站在危险的地方。

  “她的样子是要投水自尽……”负责吹笙的人惶惶然瞪大了双眼。

  “她要死?那么美的姑娘要自尽?”很快地,有更多杂七杂八的声音加入讨论中。

  躺在湖中大石上睡午觉的织罗,好梦方酣,却被远处桥上的人声绘吵醒,他闷闷地在石上坐起,不耐地睁开眼。

  “吵什么?”他抬头望向桥上,而后纳闷地搔着发。“怪了,新娘子怎么出花轿来站在那种地方?”有花轿不坐,跑出来站在那个地方做什么?

  一直在等待连城回应的管事被日头晒得甚感不耐,他烦躁地扬着手催促。

  “快点过来,我们再不走会误了吉辰,我没空跟你蘑菇。”他们到王爷府还有好长一段路途,要是误了时间,只怕小王爷又要大动肝火。

  “宝珠还给我,让我走……不要逼死我……”她傻然地再向他请求,直摇着头。

  “死?”管事听了后拉高了音量,马上肝瞻仅裂地对她改日。“咱们,有……有话好说,你万万不可自尽,否则,我怎么向小王爷交代?”要是死了这个千金难换的花魁女,他打哪儿去找第二个给他家的小王爷?

  连城不停在自由与生死远两项间选择,最后,她闭上眼开口了。

  “告诉他,我不嫁,宁死不嫁。”即使只有那么一点自由也好,在短暂的时间里,她也要活得像个人,像一个自由的人。

  远处的织罗,拉长了耳朵,仅仅听到两个重要的话。

  “自尽?宁死不嫁,”听起来,这个新娘子好像是不太想活的样子,不会吧?他只是睡个午觉,这样会碰上一个想不开的女人?

  他不安地站直了身子,想听得更仔细些,深怕那个女人真的会想不开投水自尽。

  “花魁女……你先过来,咱们可以再与秦府商议,我再向小王爷说说,你先离开桥边……你过来,我就把珠子还给你。”管事被她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靠近想拉住她的手。

  连城不但躲开他,而且放开自己最后握着的桥栏,缓缓地向两处伸展着双臂,就如她身上华服所绣的雀鸟,随时展翅欲飞。

  “不,我不要再过这种日子,如果我拿回了宝珠还是要过那种日子,我宁可不活,这种人世……对我而言根本就没有意义。”也许,她该走的时候到了。

  她的脚步往后一退,闭上双眼,不留恋地仰后倒下,身子立即由高处疾速下坠。

  “花魁女!”

  “要命!还真的跳……”织罗见状连忙提气运功,想也不想地就准备救人。

  他提起真气由石上纵飞,以轻功踏水往投水女子的方向飞去,宛如一道黑影快速地在湖面上飞掠,她决落入水面时重重地一踩水,由下方借力而上,结结实实地把落下的她接个正着。

  没落到水里反而被人抱住的连城,隔着覆面的头巾,弄不清是怎么回事,也不知自己怎能不落水还被人接住。

  “是谁?”她低头看去,只看到水波在她的身下疾速飞掠而过,而抱着她的人,身体东摇西晃的,把她也摇得似晕非晕。

  织罗此时可忙碌得很。

  “小姑娘,你不想成亲也犯不着自尽。”接到她以后,他不但要以高强的轻功在水面上飞跳,使两人都不落水,还得分心劝导她。

  才感觉他的身子好像不再那么晃动后,她立即想挣开这个抱住她的男子。“放开我,我要去水里……”

  织罗气结地瞪着怀中头覆红巾的女子。

  “我已经在做好事救人了,你还想自尽?”好不容易才把她带回他原本用来睡午觉的大石上,连气都还没喘一下,她就在他身上动来动去,他救人救得那么辛苦,她还想去水里头?

  连城挣不开被他紧抱的手,只好对这个不知打哪儿飞来的男子解释。

  “我不是想死,请你放我回水里去。”她哪有想自尽?她只是要回去她原本就该回去的地方。

  “不想死,你还投水?”回水里去?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她还未把她要说的话说完,远处桥上管事的声音就比她的话尾先到。

  “壮士!多谢您搭救我家姑娘,您在那边等着,我们这就下来。”

  织罗讷讷地自问着。

  “壮士?我?”叫他壮士?向来只有人叫他土匪,和江湖中人给他冠的什么蛮人、强盗、杀人头子外,壮士?这称呼还是头一次有人叫。

  “花魁女,你别轻举妄动,”管事用尽气力的叫声又传来。

  “姑娘,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要下来接你。”织罗好心地转告,那些人正下桥准备设法渡湖来接她。

  连城顿时慌张,不知如何是好地紧握着他的左袖。

  “你快放我去水里头,不然……快走,你快带我走……”不能回水里头的话,那就只有赶快离开这里,一旦跤捉回去,她就不可能再有能得到自由的机会。

  他听不懂她说的话,觉得她一紧张起来便有点语无伦次,他在低下了头还听不懂她在咕哝什么后,干脆把她头上碍事的红头巾边揭起边问。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紧缩在凤冠下那张小小的容颜里,他突然睁大了两眼,一眨也不眨地低头看她。

  如果说她那足以倾城的丽容还不足以吸引他的话,那她位上一双明媚如潭的眼瞳,可就真的把他的魂魄都给迷走了。

  他出神地看着她,心里反复地想。世上怎会有此女子?花般容貌、冰雪肌肤、乌溜溜的眼睡……生平头一道,他会觉得他一向讨厌看轻的女人,居然这么美,这么动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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