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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失爱的痛苦,远比卖心的痛苦还来得深刻。他知道,能在世上深刻地爱恋着对方,是种多么奢侈的情愫,而能每一世短暂的相会,更是多么得来不易和弥足珍贵,即使是在买卖成交后才知道原魔竟将他推至深渊里,让他痛苦了一世又一世,但他在忿、怨、怒之余,他仍有着一丝的感激与不悔,至少,他能够永远都记得他最初以及最终所爱之人。

  “伯约怎么可以那么自私?”未央愈想愈是同情那名为伯约而死的女子,“他能甘之如饴,但那个女人呢?他有没有为她想过?”

  “什么?”战尧修一愣。

  “伯约卖心虽是为了她,但他可曾想过那个女人会有什么感受?”未央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冲动,“每世她都只能见到心爱的人一面,或许对伯约来说,他可以感到心满意足,但这对那名女子而言,她满足吗?她甘心就和伯约只能在每一世见上一面吗?”

  盯望着她那气红的小脸,和她眉眼之间的不甘,战尧修忍不住闭上眼,深叹了一口气。

  “或许吧。在每一世,伯约遇见了她之后,总是用累积在心头的爱意来爱她,但他却从没来得及问过她的意愿。”

  急着想知道后半段故事的未央拉着他的手,“后来呢?后来伯约怎么样了?”

  “后来伯约只能在轮回中等待又等待,希望能在某次的轮回中,好好的再见她一面,希望在十次的轮回后,他能够牢牢的捉住地,不再夫去她。”战尧修柔柔地执起她的手,悄悄地将她的小手紧握在掌心里。

  “他办到了吗?”她很想知道,那个等了一世又一世的男人最终是否能够再与相爱的人斯守在一起。

  战尧修看着她什么都不知道的眼眸,许久之后,才幽幽地道:“也许……他永远也办不到。”

  “原魔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不再折磨那两个人?伯约要等到哪一世才能完成心愿?”未央心烦意乱地咬着唇瓣,为故事裹的主人翁慌急不已。

  “他要等十世。”战尧修徐徐地抚上她的唇,阻止她的动作,“因为那名女子命中注定会因他而死去十次。因此在十次的宿命轮回里,他每次都只能与那名女子匆匆相聚,而后又痛心的与她别离,眼睁睁的看她一次又一次的因他而死。”

  她像是找到一丝希望地紧握着他的手,“十世之后他们就能永远的相聚吗?”

  “不知道。”他心灰意冷地摇首,“世事无常,就算伯约等到了十世,但那名女子也未必还会记得他。就算她记起了伯约,谁知道她会不会恨伯约让她因他而死了十次?谁又知道在十世之后,轮回的宿命会不会停止?”

  在树木掩映的月光下,战尧修的脸庞变得模糊不清,空气中静静流淌着淡淡的伤心,濡染了聆听故事的未央一身,她仿佛能够听见空气里那寂寂的风声,正代替着那个等了百年却还不能如愿的男人,轻声诉说出他那道不出口的心痛。

  她感伤地启口,“伯约他……痛苦吗?”世世都那么束手无策地看着心爱的人死去,伯约他怎么能够挨得过来?

  战尧修似喜似悲地看着她,而后放开她的手,站起身背对着她,抬首看向那百年不变的月儿。

  这世上,没有恒久的敌人或是友朋,当然也没有永恒不变的爱情,就算他能够一世又一世地在轮回中带着记忆活下去,但那世世累积的痛苦却像是种庞大的负荷,压得他就要喘不过气来了,也让他不愿再度等待下一次失去她时毁灭般的痛苦。

  在此同时,他也不知道,在让那名女子因他而死去十世之后,她是否还像初初缘起时那般地爱着他?他不知道,再继续这样等待下去,最终究竟能够得到些什么?

  他回首淡漠地告诉她,“这只是个故事。”

  “它不是故事。”未央却坚定地否决。

  “夜深了,你去睡吧。”战尧修面无表情地将透露出来的一切,又不着痕迹地塞回心底。

  “我知道的,这绝对不是故事而已。”未央拦住他欲走的脚步,拉着他一同看向八卦玉玉面上的女子,”你看看她的双眼,你看看她的笑容,她是真的存在过。”

  “虽然你们的相貌相似,但……”战尧修爱怜地抚着她的芳颊,“你不是她,她已经死了。”

  未央难过地看进他的眼瞳深处,“那……伯约也死了吗?”

  战尧修轻柔地将她揽进怀襄,垂首在她的肩头,久久不发一语。

  “战尧修?”未央感觉自己快被他的力道给揉进他的身体里,但她仍是想知道答案。

  战尧修缓缓推开她,往后退了一步,眼眸裹空汤汤的。

  “五百年前,他早就死在失去她的那一天。”

  第四章

  未央在夜凉如水的夜里静静地回想着,那夜在月光下的战尧修。

  五百年前,他早就死在失去她的那一天。

  这几日来、那夜战尧修对她说的这句话,总是隐隐触动她的心弦,让她带着丝丝的惆怅和惋惜。

  她忘不了战尧修在对她说着那个故事时,眼底所带着的淡淡愁恻、浓浓心伤。那个故事在他的口中说出后,不像是个故事,而像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事实,所以他才可能有那么深刻的感髑。可是,他怎可能像神话般地带着记忆活了一世又一世?

  那个看来对事事都漫不经心的他,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女子那么地深情?

  未央摇摇头,对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无奈。那个战尧修不过是对她说了个故事而已,她就这样惦念不忘的,再与他这样相处下去,迟早她的心会一天到晚绕着他打转。都是因为他,莫名其妙地对她说了一个故事,害她最近都忘了要找出那个夜夜赠她昙花的人。

  她叹了口气,揭起琉瑙灯的灯盖吹熄烛火,打算就在房里坐上一夜,直到她等到那个赠花人到来为止。这一次,她一定要找出那个人是谁。

  聆听着静夜里屋外叶片飘然坠落的声响,她发现这座宅邱每到了入夜时分,就静得可以,尤其这里又只住了他们两个人,只要一到夜深时刻,简直就像是座森然的鬼域。

  如此想着想着,她不禁感到害怕,想打退堂鼓早点钻进被窝的念头又不争气的潜入她的脑海里。但就在她因心底的恐惧而想付诸行动时,远远地、她嗅到了那股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昙花香气,正朝她的窗口缓缓地飘了进来。

  未央迅即起身随着那阵香气追至窗口,揭开窗时她在黑暗中看见一抹身影消失在她屋侧的转角,她也不多作细想,马上跃出窗口以飞快的轻功追赶着那抹看不太清楚的人影。

  追随着似有若无的香气,未央一路追赶到花园,可是她却在曲曲析折的花丛迷径里追丢了那名赠花人,她才气恼地想怪自己这次又错失了机会时,隐约的香气,却从不远处的战尧修房里传来。

  未央讶然地看着战尧修在夜半依然灯火明亮的厢房。

  难道说……赠花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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