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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悄悄走入屋内来到媞邑的身旁,媞邑只是侧首看她一眼,又将目光调回怀炽写给她的世界裏。

  “小姐。”润儿轻轻抽走她手中的书册,纠锁著眉心紧握著那本书册,“先别看了。”

  媞邑不解地看著她古怪的神色,“怎么了?”

  “我要告诉你一件关於老爷的事。”润儿试著沉定下全身躁动的气息,不断在心裏想著该怎么说才好。

  “我爹怎么了?”媞邑这才想起她今日是为了什么出门,并因她这神情在心中泛起许多联想,“怀炽没有照他的承诺让我爹回到京兆腹地吗?还是怀炽又想害我爹了?”

  “不,都不是……”润儿摆著手,挥去她所有的疑虑,“老爷很好,他好得不得了,姑爷全都照他的承诺做了。”

  她的眼眉之间焕起许久不曾出现的光彩,“那我爹愿让我去看他吗?”如此说来,她爹愿意原谅她了?亲人之间果然是没有隔夜仇的。

  “我没问。”润儿别过头,不忍去看她的那种表情。

  “怎会没问?”媞邑微蹙著黛眉将她拉来身畔,“你没去见他们吗?

  “我没有见他们,因为,我听见了一件会让你伤心的事。”润儿深吸了一口气,直望进她的眼底,“可是,这回我不愿又在事后看见你的眼泪,因此我决定在事前就告诉你,好让你知道,也让你去作决定。”

  “什么事?”

  “老爷和夫人……”润儿边说边观察她的反应,“想杀姑爷。”

  明亮的光辉自媞邑的明眸中隐去,像是微弱的星芒就要失去灿亮,她—迳不语地沉默,烛焰跳动的光影在她的脸庞上闪烁著。

  润儿又再轻吐,“不只是他们,就连国舅独弧冉也有份。”

  “怎么会……”媞邑一手按著桌角,脑中有阵晕眩。

  “老爷自被贬后,他就一直很不甘心,拚命在找法子想重回朝野。”润儿将她扶至椅上坐下,并对她分析出辛无疚会想这么做的主因,“可是东内不接受曾经失败过的人,律滔也不肯伸手帮忙,所以,他一直对姑爷怀恨在心,而这就成了他想杀姑爷的动机。”

  “不可能……”神智缓缓恢复的媞邑,不停地朝她摇首想否认这一帘噩梦。“我爹不会是这样的人。”

  “不要忘了,老爷也是个朝中之人,在骨子裏,他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就只是他是你的血亲罢了。”润儿看她还是执迷不悟,只好拚命在她的耳边想为她灌入真相,“你到现在还看不穿吗?无论是老爷或是夫人,贪婪已经令他们都变了,现下在他们的眼裏,就只有权欲的存在。”

  媞邑怔怔地张大水眸。

  官场上的那些,她一直以为她看得已经够多了,无论是那些勾心斗角的皇子,或者是那些在高升得势时,极尽巴结笼络,趋炎附势的官员,或是在被贬失势时翻脸不留情还即刻撇清关系的人,她还以为她已自他们身上看尽了官场百态,可是她没有想到,她所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真正的黑暗,她根本就还没见到。

  她忘了把自己的亲人也算进裏头,只因为,她总认为骨血相连、不可磨灭的亲情,是她所拥有的最后一块心灵净土,但,她太低估了人们的野心和欲望,在她爹踏上青云这条路途时,她所珍视的亲情,早已被他弃之如敝屣,不屑一顾。

  权势是朵多么吸引人的罂粟花,非若至死,则不休。

  而利欲,则是腐蚀人心的麻药,一旦沾上了,就再也不能无它。

  “我知道……”她怅然地垂下眼睫,“只是,我不想去承认它。”在今日之前,她对辛无疚还是怀有丝丝希冀的,可到后来,连这微弱的希望,也终将宣告破灭。

  润儿将她所有的伤心全看在眼底,安抚地拍著她的肩。

  “你要救姑爷吗?”即使失去了父家,她也还有怀炽呀,她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的。

  “怎么救?”她的眼裏积蓄了诉之不尽的莫可奈何。“我对朝政一窍不通,更没有什么管道,还有,我根本就无法去说服我爹放弃。”

  “舒河。”润儿向她指引一盏明灯。

  她回不过神来,“什么?”

  “滕王舒河一定愿救姑爷的。”同是南内人,相信舒河绝对不会对怀炽的安危置之不理的。

  媞邑却向她摇首,“但我不想再看他利用怀炽一回。”舒河的那一双手,一直都是乾乾净净的,什么罪愆都没有,那是因为他从不沾染,他都是命人去代他做,而最常代他做那些事的人,就是为他开创前程的怀炽。

  “不找他的话还能找谁?这事不能等的。”润儿晈著唇,不确定要不要再继续说下去,“有件事,我还没告诉你……”

  “说。”已经心乱如麻的媞邑,早不在乎再多一桩会让她忧愁或是心痛的事。

  “老爷打算……”润儿绞扭著十指,期期艾艾地看著她的眼眸,“打算在杀了姑爷后,将你另行改嫁。”

  她迅即抬首,脑中轰然一片,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嫁谁?”

  “独孤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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