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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他一手掩著脸,“完蛋……”

  冷天海的想法是对的,怀炽是真的回答不上来,即使已在心中问过自己千百回,他还是分不清他对媞邑怀著的究竟是爱还是想珍惜的柔情,而在他柔情背后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是什么原因、什么动力,才能让他如此珍待她?

  望著不置一词的怀炽,媞邑的心在淌血。

  他每沉默一分,也就愈将她的心割裂一寸,他的无言,比任何利器都来得伤人,而他的不语,就快将她四分五裂再不能合拢。

  在被他利用尽了后,到头来,他甚至连一句爱也说不出,他说不出口的原因是什么?是像律滔说的不懂爱吗?还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爱过?

  她已经看不清了,那个像栖住在迷雾裏的男人,她怎么也无法描绘出他真实的模样,她更构不著他不知藏在哪的真心。

  “王爷……”冷天海忍不住要打破僵局,轻拉著他的衣袖,提醒他快把话说出口,因为站在门畔的媞邑,她那张小脸凄楚得雪白无色。

  怀炽扭头过去,赫然发现媞邑不知何时已站在那,令他的心房猛地揪紧。

  她听见了多少?盛载在她眼底的,是失望吗?

  “不是叫你别让王妃出来吗?大夫说她最少也要躺上个两日才妥当。”他大步大步地走向她,首先瞪向一旁扶持著媞邑的润儿,把没来由的心虚,全都转移在怒火裏。

  “别怪她……”她费力地推开他的怀抱走至厅中,几乎无法忍受他在这时再碰她。

  他怅然若失地看著自己空荡的双掌,“媞邑……”

  辛无疚马上咬住这个机会,“媞邑,跟我回去。”既然女儿知道事情的始末,也看清怀炽是个怎样的人了,他更有权利将她要回来。

  但媞邑却站在厅中不动,完全没有准备该怎么来面对两难的局面。

  “还不走?”辛无疚瞪著她生根的双足。

  “我……”她语气颤颤地启口,思绪摇摇欲坠的,没有一个可攀附的方向。

  “你是我的妻。”怀炽站在她身后缓缓地说著,声音裏藏著一抹忧伤,“你忘了吗?”

  因为他忧伤的音律,媞邑忍不住回头看他,而他迎向她的眼神,还是和从前一样,充满了会让她轻易陷入的十里柔情。

  他们……要她选择吗?可是,他们怎可以这么残酷?他们是希望她怎么选择?

  此刻的她,是个站在路口的人,往前一跨,就将是海角天涯永不能回头的棘路,而她,还要承受著妇德的鞭笞;若是回过头走回去,心中那因他而不能愈合的缺口,又已经百孔千疮,并且还要背上不孝的罪名一辈子。

  喉间极度焦灼哽咽,泪水在眼眶裏苦苦徘徊,她试著想启口,却发不出声,她知道,她必须说些什么,可是她更怕在开口了后,无论说什么、无论选择了谁,她都将后悔一辈子。

  虽然,过往的种种犹如轻烟,更像一声叹息,在转眼间便过去了,什么都覆水难收,

  现下,她可以重回父亲的怀抱,摆脱过去的一切和伤人的旧情,重新做人或是另觅新情新婿,再将整座天地换个颜色,而后在无声的日子里,一点一滴的忘却这个深扎在她生命裏的男人。可是,她做不到,因为她收不回来的不只是过往,在怀炽身上,她收不回来的,还有她曾倾尽全部的爱。

  欲窒的气息,在对峙的三方中不断地累积,怀炽等待著,辛无疚也等待著,而在这两名男子的眼中,媞邑都看到了心碎。

  为什么情字会让每个人都心碎?无论是亲情或是爱情,是不是只要与情字沾上了,就注定将有此下场?

  沉默悬宕至顶点后,辛无疚赤瞪著眼,额上青筋直跳,不敢相信她竟因爱而盲目至此,看不穿、悟不透的在犹豫。

  他忍不住暴喝:“难道你还不明白他只是想利用你?”

  “我明白……”媞邑极力将眼眶中的泪珠压下去,抖颤地握紧拳逼自己把话吐出,“可是,他是我的夫。”从过了门之后,她就已经不再是辛家的人了,纵使是死,她也是皇家的魂。

  他用力拍著胸口,“那我这个父呢?”

  “爹……”她艰辛地唤,眼中泪影滟滟。

  “在家从父,出了阁,她本就该从夫。”怀炽走至媞邑的身后,伸出双臂将她圈进怀中拥紧,不容置疑地迎上辛无疚的目光,“她是我的妻,谁都不许从我的手中夺走她。”

  “你真的要他?”辛无疚无法接受,觉得自己在官位被夺走后,又再一次地被剥夺了。

  她痛苦地闭上限,“我不能选的……”她能够选择的时分早已错过了,早在春日来临时,她就不该在盛开的桃花树下遇见他,而那时,她也不该选择把心给赔上。

  沉默忽地降临在辛无疚的身上。这次,他败得彻彻底底,什么都输了,就连血脉相亲的女儿,也要背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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