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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世珍暗抽口气,动作飞快地抓起阑示廷脱下的衣裤,丢到一旁竹蒌,再冲到钟天衡的面前,捂住他准备爆料的嘴,动作一气呵成,完美得挑剔不了。

  “一样,都一样!”她干笑着,脸色却有些铁青。

  拜托,别闹了,如果在这当头被他发现她是女人……她是不知道他会怎样啦,但她觉得谁都不喜欢被骗的感觉,所以继续保持下去别让他发现。

  “不一样,他的——”

  “钟天衡!”都已经捂着嘴了,为什么还说得出话?

  泡在浴桶里的阑示廷闻言,不禁莞尔低笑。

  钟世珍听见他的低笑声,回头瞧他噙着笑意,压根没察觉异样,教她暗松了口气。还好,他没听出端倪,那教她好奇的是他到底在笑什么?

  以眼神警告儿子不要开口后,她收妥了惊吓过后的心情,才漫不经心地问:“阑公子,你家住何方?要是顺路的话,待我回京时,可以送你一程。”

  “示廷。”

  “唉,示廷,一个不小心又忘了。”好吧,她确定他不爱与人太过疏离,那也没关系,只是一个称谓而已。

  阑示廷舒服地靠在浴桶闭目养神,半晌才道:“我住京城。”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你住在京城的哪个坊?我回家路上可以顺便送你。”这回送佛送上天,还真的是圆满了,既然都是同一路线,她就不用担心着得要把他送到哪较妥。

  “再说吧。”说着,他双臂往前枕在浴桶边上。“世珍,替我刷背可好。”

  “……好啊。”她想,站在他的背后,她应该不会瞧见什么春光才是。

  不过,为什么男人的裸背会这般诱人?他湿淋淋的黑发如缎般披在肩上,衬得肤色如玉,肤色如玉……不对,这背上横陈密布的是伤痕吧。她皱眉想了下,想起他的胸膛、腹上好像都有同样的疤痕。

  凑近点想再看清楚,却瞥见那窄收的腰,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有点口干舌燥,脸有些烫烫的,赶忙拿起布巾替他擦着背,察觉房里安静得只有水花声,让她莫名不自在着,不禁随口问:“示廷,你既是家住京城,又怎会外出掉进浴佛河里?”

  感觉上,他不像经商的,仅有的线索只能推敲出他家底应该不错。

  阑示廷垂敛长睫,半晌才道:“每年入冬,只要得闲,我就会顺着浴佛河走一趟。”

  “赏景?”她可以理解,因为浴佛河沿岸四季皆有美景。

  “寻人。”

  “……寻人?”

  “盛隆三年,我最心爱的人掉进了浴佛河,不管我怎么找总是找不着。”

  钟世珍眨了眨眼。盛隆三年……不就她初来乍到的那一年?那一年,听说是皇族阋墙,雒王爷逼宫取得天下,来年改年号为威熙,眼前都已经是威熙四年了,而他……还在找掉进浴佛河里的人?

  这……不可能还找得到吧,这么多年了,他还不肯面对现实吗?

  难道就是他嘴里唤的——“公孙?”

  阑示廷蓦地回头,精准地揪住她的手腕。“你知道她的下落?”

  “不不不,不是,你冷静一点,我不知道公孙是谁,而是你梦呓时喊出了这个名字。”

  钟世珍被他那眸底乍现的狂喜,但听完她话后的瞬间黯淡给揪疼了心。

  天啊,原来当一个人爱着一个人时,真是会如此的疯狂,仅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假设而狂喜,又为了一个拍板定案的否定而狂悲,她没有谈过恋爱,无法理解,但不知怎地,她好像可以感应他的痛,彷佛他痛着,她也跟着痛。

  也许,是因为那双黑眸在刹那间绽放光芒,又在转眼间化为死水所致。

  “我梦呓?”他哑声问着。

  “嗯……对呀,你还有喊另一个名字,熙儿……”欸,不对耶,如果他是个痴情之人,怎会喊着两个人的名?

  阑示廷背过身,淡声道:“她姓公孙,熙是她的字。”

  “喔。”她了解了,不过,男人才有字号吧,所以说,他所爱之人是个男的?

  她不清楚这个王朝禁不禁男风,但不管在哪个年代里,男人爱上男人都不可能是可以坦然承认且大方介绍的,可以想见这份爱情会有多么艰辛,而他竟还失去了对方……她不禁红了眼眶。

  难怪,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原来,他是失去所爱变成行尸走肉了。

  可每年还是上船寻找爱人的下落,真是个痴情种,害得她都替他难过了。

  “你一定很爱他。”

  “嗯,可惜我发现得太晚,我以为谁都能取代她,可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任何人。”他的心,彷佛在那一日遗落在冰冷的河底,随着她的离去被一并带走,他虽活着,却是日日难熬。

  钟世珍到嘴的安慰最终化为无声叹息。她没谈过恋爱,不曾面对生离死别,但她的好友曾经失去所爱,她亲眼目睹热爱生命的好友竟生起了轻生的念头,她一直不能理解,可是看着他,她内心浮现一丝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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