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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我无意利用,更不是给半吊子的温柔,我不是鄙视花娘,我只是无法信任任何人罢了。”察觉她抽手要走,他忙道:“我的伤,就是我的家人给的……我虽是个庶子,却受尽嫡母的疼爱,可后来我才知道,那全都是假的……”

  潋滟垂敛浓纤长睫,回想他的转变,心里勉强释怀。“你,信我吗?”

  “信。”他毫不犹豫地道。

  潋滟虽没表情,但听他回答得如此快又笃定,教她内心不住地开出小花,冷脸就快要撑不住了。

  “为何信?”可恶,她有一种快要飘起来的感觉。

  “你,可信。”

  潋滟直瞪着他,怀疑他是个情场浪子,专说甜言蜜语,暗骂他数声,撑着冷脸又道:“我要怎么信你?”

  “我的命是你救的,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照做。”

  潋滟闻言,终于扯扬唇角笑得像只得逞的猫,开口道:“把衣服脱了。”

  “小姐!”香儿难以置信地惊呼出声。

  “我是要看他的伤口,你有必要叫这么大声吗?”难道她会是采草贼,硬逼他就范吗?

  别闹了。“去去去,你到外头,我非要看他的伤不可。”回头又瞪着动也不动的应多闻,恶狠狠地道:“是怎样,刚说的话,马上就反悔了?”

  应多闻咬了咬牙,当着她的面脱衣,香儿则吓得自动转头面门思过。

  潋滟审视着他的伤,口子确实都收了,表面结痂的状况也颇好,就不知道底下的伤势如何。

  “潋滟!”他突低吼道。

  “干么,咱们说话都非要比大声的吗?”她气长,只是不习惯大声说话,不要以为她不会。

  “别碰。”

  “你很小气耶,应多闻,竹音可以帮你擦澡,我连碰都碰不得。”拜托,她只是想确认伤势而已,不要老是露出他被轻薄的表情好吗。

  应多闻闭了闭眼,不愿再多说,更何况他已经确定自己根本就是着了她的道,她的冷脸是装出来的,全是为了引他上当。

  “大夫说过,表面上的伤好得快,但不代表里头的伤也好了,你无须想太多,尽管养伤就是,只有你真正的把伤养好了,才算是帮上我的忙。”看过伤势后,她才不信他说不爱吃鱼,就怕他是认为自己好得差不多了,想替她省银两罢了。

  真是,令人讨厌却又贴心的家伙。

  “小姐,时候差不多了,你是不是该回房更衣了?”一直被迫面门思过的香儿可怜兮兮地提醒着。

  “知道了。”潋滟没好气地道,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又对着应多闻笑嘻嘻地道:“吃完,全都不准剩下。”

  “……是。”看她露出笑靥,他只能说,他永远也不想再看她冷着的脸,哪怕是假装的,他都不愿再见。

  天香楼占地不算广,但是园林小巧精致,假山流山,穿柳度杏,尤其时序入春后,成遍的黄杏随风而落,有诉不尽的诗情画意。

  以往的他,在这时分自然是流连青楼,饮酒作乐,夜撒百两,眉头也不会皱一下,然而现在,他也是在青楼没错,却是目睹潋滟与人飮酒作乐,任人搂搂抱抱。

  他皱着浓眉,别开眼,心里躁动着。

  二月时,他开始了差活,但却不纯粹只跟在潋滟身旁,在潋滟进雅房上酒时,菊姨就会发派其他差事给他,所以他不会瞧见雅房里究竟是怎生的光景,可今儿个却是在这片杏林里行酒令,教他瞧见她是如何与酒客斡旋玩乐,娇笑撒泼,他心底是说不出的难受。

  倒不如别看,眼不见为净。

  “房内美娇娘,一弦十指拨,潋滟接句!”

  可眼不看,耳却捂不得,在场花娘恁地多,谁都不找偏是要找潋滟,还行这种下流、字中有意的酒令,分明是藉此调戏,还要她接不了句,硬灌她酒。

  岂料,潋滟思忖了会,笑得贼贼地道:“屋外负心郎,千刀万里追。中!喝酒、给赏!”

  现场放声大笑着,不管是席间花娘酒客,全都一致认为潋滟对得好极了,而且轮了几圈行酒令下来,谁都占不了她半点便宜。

  殊不知这游戏规则是潋滟定的,为了配合众人的程度,行的是最简单的酒令,她要是对不出来,那真是白活了。

  潋滟表面笑盈盈地接过赏银,顺手巧妙地将伸过来的魔手抓住又推了回去。

  哼,一群登徒子,没占人便宜就活不下去了是不是?她笑意不歇,心里却是不住地腹诽,直到时候差不多了,她便带着赏银尿遁去也。

  远远的就瞧见一抹高大的身影隐在杏树后,她笑嘻嘻地喊,“多闻,我走不动了。”

  只见那抹高大的身影毫不犹豫地朝自己走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背我。”她话一出,就见他眉头拧得更紧,她不禁笑得更乐。

  瞧瞧,这才叫做男人!要懂得避嫌,知道男女有别,哪像那些个登徒子,老是借机毛手毛脚,教她挡得好累。

  以往觉得这家伙规矩多,可现在她却觉得他的规矩多得好!

  “说笑的,帮我拿着,好重。”她将今晚搜刮到手的赏银全部递给他。

  应多闻才刚接过手,她便趁机贴向他,没用双手抱着他,只是将额头贴在他的胸膛上而已。

  感觉到他浑身紧绷,她不禁低低笑着。

  嗯,她心情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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