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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欸,大人也来啦。”

  话到一半,听到那道轻浮笑嗓,他额上青筋跳颤,横眼望去,果真瞧见喻和弦那家伙。

  “大人辛苦了。”喻和弦笑脸迎人地走来,眼见要往夏取怜另一边的座位坐下,潘急道二话不说地将夏取怜拉起,和她换了位置。

  喻和弦也不介意,坐下后就开始用膳。“秋赏就快到了,怎么大人这时分没待在宫中?”

  “你未免管得太多?”潘急道没好气道,脸更是臭到极点。

  “那倒是,还请大人见谅。”喻和弦笑意不减地用膳。

  厅中舞伶已经翩然起舞,他无心欣赏,反倒不断隔着潘急道和夏取怜交谈。

  “厨子手艺真是不错,这拿手菜确实是一绝,比双喜楼的招牌菜还教人难忘。”

  “双喜楼?我没去过。”她笑答。

  潘急道闷着头用膳,觉得自己似乎很多余。

  “真的?双喜楼可是号称将日第一楼,你居然没去过。”

  “没什么机会。”

  潘急道沉着脸,心里腹诽就是有人见不得他们恩爱独处,他才没机会带她去,不过,也许明儿个可以去一趟,订间雅房,惬意又悠闲地度过一晚。

  “那真是太可惜了。”顿了下,再开口时,又有撩拨某人情绪的嫌疑。“下回我带你去,就当是去刺探军情。”

  潘急道横眼望去。敢情这家伙是把他当死人了。

  他不吭声,就当他不存在了?

  “这个嘛……”夏取怜有些迟疑地。

  “不劳喻爷。”潘急道淡声替她回绝。

  这家伙根本就是打着合作之名行骚扰之实,真要合作,改天给他做不完的事,看他还有没有时间到怜儿面前闲晃!

  “是吗?”喻和弦微扬起眉,后头响起如雷掌声,望去,这才知一支舞已经结束。“世怜,难得有这机会,要不要上去跳段舞?”他笑问。

  夏取怜微愣了下。

  舞?她连土风舞都不会。

  潘急道来不及阻止,女眷们已经跟着起哄。“是啊,怜妹妹,跳段霓裳吧,当年你在府里小跳一段,那雪中回旋教咱们惊艳极了,今儿个就让咱们回味回味。”

  夏取怜苦笑连连。

  听说世怜是位宫中舞伶,舞艺冠绝群伦,可她又不是世怜,她……

  “怎么,出了府就连规矩都忘了?”潘急道把碗重重往桌面一搁,吓得女眷们缩成一团,不敢再鼓噪。

  知道他是在帮她解围,夏取怜赶忙安抚。“大伙说笑的,大人何必认真?”

  “这事能说笑吗?”潘急道沉着脸道。她难道不知道有的事可以用失忆圆过去,有的却不行,世怜是舞娘出身,跳舞已经是种本能,就算失忆也不可能变得对跳舞一窍不通。

  见大厅突然静默,而楼上似乎也有人在看好戏,夏取怜想了下,道:“不如,我来为大伙唱首歌吧。”

  潘急道横眼瞪去,不敢相信他都已经扮起黑脸帮她,她还不领情!

  这帮女眷们就对她这么重要?为了安抚她们,她甚至可以不顾身分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展歌喉?

  女眷们无人敢再吭声,反倒是楼上有人听到,不断地鼓掌叫好。

  潘急道脸色寒鸷,他再愤慨也不可能喝斥众人,掀了自个儿底牌……可又实在不喜见她取悦众人,她是他的,她的美好应该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大人,你可要仔细听。”起身时,她贴近他低喃了声。

  潘急道微扬起眉,心想她唱歌原来是要对着他唱,不可否认,心里的不快多少被抚平一些,只是难免仍有微词。

  若是要唱给他听,也该是在房里,怎会是在这里唱给一伙碍眼的闲杂人等听?

  他捧着酒杯轻呷,尝出是她调配的茶酒,随即一饮而尽,之后便听她启唇唱着,“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还未咽下的茶酒,噗的喷洒在桌面上。

  潘急道抹了抹嘴,难以置信她用低柔嗓音唱着歌词如此慷慨的歌。

  别说他,就连楼上凭栏听歌的客人,也都眉头快要打结,怎么也没想到姑娘家会唱出此种正气之歌。

  但半晌之后,潘急道像是明白她的意思,突然咧嘴笑了。

  身旁有人帮夏取怜打着拍子,潘急道睨了喻和弦一眼,有些意外他竟没有半点惊诧之色。

  待一曲将歇时,喻和弦忽道:“大人,世怜从前总是依着你的喜好为喜好,如今竟不唱那旖旎情歌,唱起这刚强的正气歌……大人啊,善待世怜吧,她纵有种种不好,也是为了讨好大人,也是为了保住孩子,多珍惜她吧。”

  潘急道眸色复杂,难辨他说这些话有几分的真心,但就像他说的,世怜似乎真处处讨好他,只是太过久远,他已经记不得。

  如今回想,他只有淡淡的愧疚。

  因为,真正的世怜已经死于藏元楼的拱廊下,而她会落得这般田地,不也是他造成的?

  “大人,我唱得不好听吗?”唱毕,夏取怜徐缓坐下,面对鸦雀无声的景况,她有些赧然。

  亏她对自己的歌喉还挺有自信的,但参加合唱团是多年前的事了,所以或许她唱得走音了也说不定。

  “很好听……很适合你。”潘急道笑道。

  喻和弦说错了,这歌是怜儿爱的,并非投他所好。放眼这世间,怜儿是他见过最讲公平正义的女子了。

  瞧他脸上没有半点怒气,她不禁笑眯眼。“是吗?”

  “要是待会可以陪我,那就更好了。”他贴近她,哑声低喃。

  夏取怜岂会不懂他的意图,他正值年轻气盛,总是贪欢。想起他的狂野热情,她的小脸悄悄泛红。

  “那咱们就一道吧。”喻和弦很哥儿们地搭上他的肩。

  潘急道眼角抽搐。“你哪位?”一张床只能容纳两个人,三个人太挤了,滚远点,少碍眼。

  瞪着他,却见他越靠越近,压低音量道:“大人,隔墙有耳亦有眼,大人行事要诸多小心。”

  潘急道眉头微拢。“你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喻和弦?”

  这话听起来像是要帮他,可放眼朝中,谁都知道大理寺卿亢烈打从一年前被他参了一本之后,记恨到现在,而喻和弦向来和亢烈那一派走得极近,他若帮他,岂不等于是自废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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