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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岁的牡丹奴虽然成熟温婉许多,但不改对牡丹的痴迷,她抱着牡丹花王“姚黄”向顾砚旋献宝,对他的提议不以为然。

  “少爷,你看,我的牡丹园也有花王‘姚黄’了,来年一定要让花后‘魏紫’一起开花,这牡丹园也能自成王国了。”

  “奴儿,你可以将牡丹盆栽一起带去,我也会去看你的。所以,听我的话,出去躲躲,我怕他们来寻仇,怕伤到了你。”

  牡丹奴是他的致命弱点,顾砚旋不敢有任何的疏忽,宁可草木皆兵地防备。

  这次顾砚旋接到皇帝的暗令接近司天监,查出司天监与江湖邪教有勾结,后宫发生巫蛊之乱与司天监关系匪浅。他获取证据上交,皇帝下令收押司天监派兵剿灭江湖邪教,然后他收到下咒的蛊娃和飞镖追杀令,应该是邪教余孽要找他报仇。

  顾砚旋其实并不在意他们复仇,毕竟顾家的宿命就是为皇室肝脑涂地在所不辞的,几代顾家暗地里为皇帝办见不得光的事,对这种状况早有准备。所以顾砚旋不惧怕任何形式的报复,然而,他怕殃及牡丹奴,她有任何的闪失他都承担不起,他宁愿将她藏起来,不让任何人发现她对他的重要性。

  “就算他们真来寻仇,少爷也会保护奴儿,不是吗?”

  牡丹奴笑道,兴致勃勃地将“姚黄”放在顾砚旋身后的花架上,比较着“姚黄”和少爷的美,当然,少爷在她眼中是最俊俏的。

  若真有人来找少爷麻烦,她怎么可能独自避难将他留在危险中呢?

  牡丹奴的手轻轻地握着挂在胸口的玉玦坠子──顾砚旋亲自替她戴上的。顾家的家传玉佩传到他手中,他将之一分为二,变成两块玉玦,他与孪生弟弟分别佩戴。

  她成为他的女人后,他就将玉玦送给她,让她明白她对他的重要性……他对她有情有义,她怎么可能弃他不顾呢?

  这几年,她在顾砚旋背后默默地当他的女人,看着他为了她,不断地拒绝顾老爷安排的婚事,坚持他的底线,他可以为顾家付出一切,除了他的婚姻。

  顾老爷每次被顾砚旋的顽固激怒,就想将她轰出顾府,都是顾砚旋护着她,甚至向顾老爷放狠话,如果他动她,他就放弃顾家,带着她远走天涯,顾家的一切就不再是他的事了。

  因为顾砚旋维护她的立场太坚定,顾老爷只能妥协,但还是想方设法要让顾砚旋娶妻,也放出许多联姻的消息……不过,她从未怀疑过顾砚旋,无论他能不能给她名分,她都不在意,她只想当他贴心的牡丹奴,让受够外面纷扰的他在她面前得到片刻的放松。

  顾砚旋是她最爱的人,是比她的牡丹和性命更在乎的人,明知他有危险,她怎么可能离开他身边呢?

  “奴儿……”

  顾砚旋无奈地叹气,牡丹奴看似温柔恭顺,好像什么都听他的,其实一旦涉及到他的事,她该坚持的立场绝对比任何人都坚定。看着她如花绽放的面容,越来越成熟,少了最初的稚气,多了让他迷恋的包容和婉柔。

  “奴儿是少爷的女人,少爷要对奴儿更有自信些。”牡丹奴拖着顾砚旋往牡丹花间走去,不想让他沉溺在未知的担忧中,“少爷,你看今年的牡丹开得多好,以后这满园的牡丹,说不定会成为京城的名胜呢!”

  顾砚旋握紧牡丹奴的手,微笑地看着她叽叽喳喳跟他分享牡丹的美好,她是他的牡丹花,而他是她的花下客,这一生,醉倒在她花下,真的做鬼也风流了。

  他痴痴地望着她,不由地想起最初在牡丹园见她的情景。

  这十年有她相伴,无法跟孪生弟弟再见的痛苦和遗憾消减许多,背负顾家不得不为皇帝卖命的宿命,也不是那么难熬。想想每次完成任务回拂香院都能见到等待他,给他温暖怀抱的牡丹奴,他的心就会暖暖的,充满了希望,希望有朝一日,顾家的宿命和他的命运会因为牡丹奴的存在而改变。

  “少爷!小心!”

  突然,牡丹奴的惊叫声让顾砚旋晃回神,与此同时,牡丹奴用力地推开他,猝不及防的他整个人转向一旁的花架。

  匡啷!

  牡丹花王“姚黄”盆栽瞬间倒地,在顾砚旋身后摔得支离破碎。

  视线翻转,顾砚旋看见躲在屋顶挽弓放暗箭的人,冷厉的箭矢再次对准他飞射而来。

  “少爷!”

  下一瞬,他看到牡丹奴朝他扑来,压在他身上,替他挡住直射而来的箭。

  那箭从牡丹奴的背,贯穿到她的胸,鲜血从她的口中涌出,吐了他满满的一脸,模糊他的视线。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让刚刚为牡丹奴陶醉的顾砚旋晃不过神来。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扶起压在他身上的牡丹奴,她的身体仿佛成了箭靶,从前到后,都中了箭,血不断地从伤口流出,浸湿了她的衣裳。

  身边摔碎零落的“姚黄”花瓣,也沾染了红通通的血,变成了牡丹园中开得最旺盛的“首案红”。

  “少爷,没伤到吧?”牡丹奴抬起染血的手抚摸着他的脸,努力地扬起笑容,然后粗喘着气,几乎用尽她最后一丝力气,说:“少爷……没事就好……只是奴儿……奴儿恐怕……恐怕要离开……少爷……对不起……少爷……对不起……”

  血红的手倏地从他脸上滑落,留下长长的血渍。

  顾砚旋紧紧地抱住牡丹奴渐渐冰冷的身体,仿佛坠入冰窟之中,难以自制地颤抖起来。

  “奴儿!”

  悲恸欲绝的哀吼,撕裂了顾砚旋的心。

  “奴儿!”

  顾砚旋痛苦地叫着牡丹奴的名字从恶梦中惊醒,满脸虚汗,面色煞白。

  他头疼地揉着太阳穴,缓缓地起身,背倚在床靠上,目光涣散地望向床内侧,那是牡丹奴专属的位置,已经空了许久。

  曾经的耳鬓厮磨,曾经的缝绵,曾经的互相取暖……如梦似幻的,都变成不真实的回忆了。

  顾砚旋的手,抚过冰冷的被面。

  此生,他再也无法拥着牡丹入梦,只有无边的寂寞和冷静与他共枕了。

  在他的心晃晃荡荡找不到倚赖间,牡丹奴离开他一年多了,那时盛开的牡丹,因为主人的离去,“年再开始,黯淡许多。”

  这漫长的一年,离开人前的他,总是浑浑噩噩,几乎每夜都做着同样的的梦,梦到牡丹奴救他惨死的模样,让他不得好眠。

  梦中,牡丹奴鲜血淋淋地躺在他怀中,还要耗尽最后一丝气息笑着跟他说对不起,她要离开她了,无法再陪他。

  时间仿佛停止,冻僵他的四肢和神经,让他做不出任何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呼吸消失,尸体渐渐地冰冷。

  她如同凋敞的牡丹花,从枝头坠落,惨烈而决绝,没有任何转圈余地,空留下丢魂的他,至今都无法接受她就那样离他远去,从此天人永隔,再也感受不到她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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