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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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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湩玥此话一出,顿使项丹青怔忡,彷若心中有个被深埋的部分遭人挖掘而出,他久久不语,仅是垂首凝视微鼓的胸前衣料。 瞧他这副模样,司徒澐玥即刻察觉有异。“怎么?难道你会怕打那场仗吗?” 项丹青摇了摇头,仍旧沉默不回话。 与司徒澐玥在书肆里又多待了些时间,兴许是跑去看皇榜的百姓们皆已归回,也或许是听说天下第一美男子和天下第一无耻淫虫在这间书肆中,所以书肆里的人潮渐多,司徒澐玥嫌闷,便拉著项丹青离开,准备返家陪他的亲亲意淮。 离开了书肆,两人并行走在街上,最后在某个街口分道扬镳。 项丹青站在原地看著司徒澐玥的背影渐渐走远,稍后,他欲转身回府时,一阵夏日薰风袭面,他嗅到了一股杏香。 他嗅著那股味儿,匆地探手到颈处,自袍内撩出一条红绳,接著便掏出一只藏青色香包。 香包上绣著几朵栩栩如生的杏花,风中杏味来自此香包,然而杏香并没有寻常杏树上绽放的花朵来得刺鼻,经过长年岁月,香包内的杏花味仅剩淡淡余韵,并没有当初他所嗅到的味重。 静静凝视著香包,项丹青五指不觉收拢。 澐玥提起终南山时,他脑里所想到的并不止当年血洗终南山的杀戮。 一抹深藏在杏林里的身影刹那间闪过脑海,当下令他眉宇间皱起几痕幽思。 十二年了。 他们分隔了十二年。 现在的他得空时还会回杏林一趟,看看袁芷漪是否回到杏林,了结他年复一年加剧的相思之痛。 只是老天爷不肯让他好过,他每次回去,势必又得再感受一次刨心之苦。 好,我等你…… 昔日承诺,犹言在耳。 他似乎只要闭起眼,依然能感受到他们相拥的力道及温度,只是睁开眼后,什么都烟消云散了。 离开杏林后的她,会去什么地方? 她应该会挑个清静不受打扰的地方,只是她那么喜欢杏花,应当还是会回到原来的杏林定居,然后来年的二月春,或是再下一年,他再次回到杏林的某天,说不定就能见到她了。 昂首凝望著穹苍,项丹青不觉勾起唇角。 他彷佛看见杏花在天空纷飞,那是属于二月春才有的美景,而此刻遥想美景的心情,也是年年鼓励著他回到杏林寻人的动力。 十二年来,不断期许著见面。 十二年来,也不断的在心碎。 向晚,夏日薰风扑面而来,天际云朵让风卷得散了,掺著远方落日红光,天际那片晚霞有如火光熨红这片广阔穹苍。 这里是西京启夏门,共有百余军士固守此地,城墙上有抹穿著三品官朝服的身影,静静伫立在城垛边,远望那片霞云。 项丹青负手站在此处,腰配长剑,风拂得他发丝轻扬,夕阳落日在他背后曳出好长一道幽影,看来有些孤挺,却也令人感到一股威严的大将之风。 暮色照得城墙火红,将项丹青沉默的脸庞凿出深浅,在他沉思之际,城墙梯上传来脚步声,未几,便见城墙梯后显露出了一抹身影。 “丹青?”方阅兵回来的于蒙忽见城垛前人影,有些讶异地喊出那人的名字。 闻言,项丹青转过身,两人视线相视之后,各自扬起一抹欣悦笑容。 “好小子,果真是你,这么难得跑来我这。”于蒙上前,与他并肩而站。 “想到好些时日没来这里看夕阳,就来了。”项丹青笑语,而后又道:“于大人,这些日子可好?” “好,当然好。”于蒙笑咧咧地,也礼尚往来问道:“你呢?几年前去祠堂给你父亲上炷香后,我们俩便再抽不出空好好聊一场……项老身子还安康吗?” 提到项老,项丹青的嘴角蓦然抽了下。“很好,他老人家很健康。” 只是偶尔会有些“小问题”而已,例如——他总是会忘记自己实际的岁数。 “如此甚好。”于蒙抚著嘴下短胡,笑得甚是满意。 此番话对完后两人便不再出声,倒是于蒙不断朝项丹青打量,看得项丹青一愣一愣的。 “于大人,我身上有东西?’他跟著垂首,探视周身有无异物。 于蒙依旧是瞧得两层挑高,两措摩挲下颚,“丹青,我瞧你和古流可是愈来愈像了。” 忽听于蒙提及亡父,项丹青的双眼蓦然一亮。 他的父亲在他五岁时便战死沙场,在那之前,因为父亲待在家中的时光总不及三旬,所以他对父亲的事向来懵懂,通常都是由他人转述他父亲生前的事。 母亲还活著时,他从母亲口中略知父亲胸怀壮志的心神,但在母亲过世后他便无从得知,由父亲收留的项老也日渐老迈,记得的事不多,现在这世上唯一能告诉他父亲事迹的,便是曾与父亲共同出生入死过的于蒙。 父亲从前如何奋战沙场,他面对死亡时的毫无所惧,全都透过于蒙转述;虽然如此,这些关于父亲的骁勇战事,仍无法抹去那年他最后所见的父亲背影。 “你的身形、你的举止、你的英挺……若是不注意瞧,我会当你父亲又活了回来。”言即此,于蒙不禁露出缅怀的笑容。 那抹笑看在项丹青眼里,实是有些凄凉。 于蒙瞅他片晌,幽目骤然垂下,他一语不发地朝项丹青腰间所配的长剑探掌,握住剑柄,嗤了声,他抽剑出鞘,森冷银剑受到夕日所照,随即转映出一道寒光在项丹青黯然睇剑的双眸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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