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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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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房内的云空暮抚着胸口,紧锁着眉头。向来白皙的脸色,在烛光映衬下竟有几分苍白。 忍过胸口一阵血气翻涌,云空暮长叹了口气。近来练功时并没什么不妥,可是内息从半年前就总是无意识地乱窜。这是以前都没有的状况,师父也没对他说过练内功调息的时候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为什么会这样呢?想到当年师父看着他时时常露出的隐隐忧色,总觉得师父有什么事瞒着他,还有娘执意要他娶妻…… 呵出的白烟散去,心口的迷雾却越积越多。 听服侍她的丫鬟春芯说,她那新婚当夜便离家的夫婿终于回府了。 这本不关她的事。 对于才成婚就出门,更未曾见面的夫婿,含溪实在对他是不是在府里没什么感觉。能如她这般无怨无怒地等待抛弃她的夫君的女子想来也是不多的。想着,不免觉得佩服起自己来。只是,成婚那日听到的温文的声音却始终在耳边缭绕,心里多少有点儿好奇在诸多下人闲谈中被说成天人下凡般的大少爷是怎生的模样。 倒是近来她的小姑文月老是跑到朝夕院来陪她聊天,发现她做的点心好吃,还缠着要她教。 天色渐暗,入夜后,即便是关上门窗仍能感到冬天的清冷。 今年会是个寒冬才是。想着,含溪对在一边做女红的春芯说:“春芯,天冷了,端个火盆来吧!” 比含溪小两岁的春芯脸上还带着浓浓的孩子气。她是云清管家捡回来的弃儿,虽然容貌平凡,但是做事小心谨慎,很得云夫人的喜爱。云夫人是见含溪没有陪嫁丫鬟才让春芯来服侍她的。 春芯坐在房里早就觉得冷得不行,但是主子不说什么,她也只能忍着。听到含溪这么说,她马上应道:“是!春芯这就去端。” 没等春芯回来,她就一如往常般执起了一本书来。她翻到昨日读到的地方,心思专心埋于书本之中。 这几年来,在华府没有自由的日子里,书本成了生活中必不可缺的东西。知她苦闷的华离也常常带些野趣小说让她解闷。到了华府,含溪最开心的莫过于朝夕院那间有两间卧房那么大的书房里数不胜数的书,其中竟也有不少的佛经道经,就连当朝律法也有厚厚一本。看得出那些被保存得很好的书本,已被人翻阅得很旧了。那一刹那,含溪开始有点儿尊敬起她那夫君了。当然,这尊敬也仅止于学问上。 春芯吃力地端着火盆进门的时候发现主子在窗边,就努力把火盆端到含溪的身边。说实话,她还是挺喜欢这个不太爱说话的少夫人的。本来老夫人说要把她派过来的时候她还有点儿战战兢兢的,生怕这个少夫人骄纵的小姐脾气让人受不了,没想到……坐回桌边的春芯看了看软榻上柔弱沉静的身影,除了刚开始几天不停地在搬东西整理房间外,服侍这个爱亲力亲为的主子的她可清闲得让别的院里的丫鬟们羡慕。 原本她也以为少夫人会因为少爷的关系郁郁寡欢,只是——她不认为少夫人淡然若水的怡然神情里有什么不快。偏偏说出去,那些私下里说少夫人可怜的下人们没人信。 正在春芯暗自嘀咕总是让她意外的少夫人时,门被打开了。 冷风在一瞬间灌入暖融融的房内,软榻上的含溪捧着书缩了缩赤着的脚,头却没抬,自然也没看见春芯在见到来人一愣之后便恭敬地退了下去。 云空暮待春芯离开后,打量了一下明显被移动过的新房。扬扬眉,没说什么。现下他知道初九说的少夫人在打理房间是怎么回事了。 这原本是他的卧房,房内没什么多余的摆设,纯然的男子卧房,干净、简单。 而现在多了几分温柔,角落里摆上女儿家喜爱的小巧摆设,梳妆台上也多了好些女儿家的发钗首饰、胭脂水粉,花厅里还摆了个刺绣用的架子。空无一物的内堂窗边,多了一个供人歇息的软榻,他那夫人正斜躺在软榻上读着书。 《左传》,书页陈旧却保存得很好,是他书房里的那本。这个小小的发现让他微微一笑。云空暮发现,她是很认真地在看书中的内容,一页页,一字字,微皱着眉在思考书里的东西。并不像有些人读过就算,把看书多寡当卖弄的本钱。华含溪算得上美,却也并不是什么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姿容,只是极白的肤色使得她的容貌显得氤氲起来,衬得那双柳眉下的眸子异常地黑,让人不得不在意那其中的缱绻风华。她身上有一种沉静的气韵,连带着也令周围的空气变得静谧。 显然,他的夫人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那么他就提醒她一下。 “咳!” 男人的低咳声让含溪自书中抬起头来,可思绪还沉在书里,她有点儿茫然地看着眼前俊秀的男子,觉得他那张过分俊美的脸极像那个待她不错的婆婆时,乍然回神的华含溪很快想到他是谁了。 “妾身见过相公。” 华含溪不慌不忙地放下书,自榻上起身向他微微一福,神态间看似恭顺,实则疏远。 云空暮看在眼里,心中顿时想到了春日河边随风摇曳的柳树。柔弱似柳的女子,只怕骨子里也如柳般坚韧吧!眼尖的他无意中看到她下榻时被微微撩起的群摆下赤裸着的足踝上有着一圈浅浅的疤痕,虽然淡去,却仍旧可以想象到当时伤口是如何的严重。微眯起眼,那是什么?足不出户的千金小姐怎么会有这样的伤痕?而且,她没有缠足。在这个以缠足为美,以缠足为富贵象征的年头里,这杭州首富惟一的掌上明珠又如何会没有缠足? 见他不语,含溪也不好坐下,只得陪他站着,心里只觉得这个洞房花烛之夜离开半月有余,回来后又同她练瞪眼的相公古怪至极。 “你,读史书?”终于开口的云空暮看着软榻上的《左传》问。 “相公以为妾身读史书不妥?”含溪皱眉反问,出口才觉得自己的口气大大不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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