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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叹了口气,明白心细如发的楼言儿看出了他的异样,自知再瞒也瞒不了多久了,“华家同云家合作后,自需要人到河运的重要城镇去做接应。不出数月,我便要去淮水和运河交界处的淮安,而且近几年也都不会回杭州了。现在我惟一担心的是你。娘在我走后也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事来,我会尽快让云家迎你过门,这样我才走得安心。”对于“华含溪”有着某种执念的娘,他也是无法可想。他虽然觉得娘是很清醒地知道现在在落霞阁的不是亲儿,但是总不放手甚至把人关起来的疯狂举动又让人觉得并非如此。娘已经为了名为“华含溪”的这个心魔折磨了言儿五年,为了言儿的幸福,他只有在离开前把言儿送走。

  “淮安?”言儿倒吸了口气,很快猜出缘由,“你爹是明里让你打理淮安的事务,暗里是放逐你呀!”他怎么可以待亲儿这么狠!“就算他偏爱你二弟,怎么就只把你一人……”突然想到些什么的言儿立刻住了口。

  华离苦笑了一下,“三弟同是二娘所出,爹怎么会把他送走?”

  “难道他至今看不透你那两个弟弟都是扶不起的阿斗吗?”明白华离的无奈,言儿有点儿忿忿然,“经商之能又岂是只能熟读经书的书呆子所能有的!”

  对此已经毫不在乎的华离反倒是说:“华家是爹说了算,他想把这个家给谁就给谁。此次云家同意合作,我岂会不知道他们想利用华家的财力好为他们云家提供财源?云家的大公子乃是经商奇才,我这华家大少爷也不是什么庸才,他这点儿心思我岂会看不出来?但即便我说了,爹也是不会信的。华家如何我早就不在乎了,倒不如让我利用这个机会让爹开口同意把你嫁过去,好助你离开这个牢笼。而我这个无用的长子,自然也到了可以自立门户的时候了,爹又岂会留我?”

  华离的语气满不在乎,言儿却听出其中的辛酸,心中涌起的是满满的不平,“真不知道这个华家是怎么了,在我看来,华家除了你,没一个人是正常的。把我莫名其妙关在这里五年的你娘,不识蒙尘明珠却把烂泥当宝的你爹,离家私奔的华含溪,还有你那个谋夺家财的二娘和两个书呆子弟弟。我看华家的气数是尽了!”

  “有你这番话,我已经很高兴了。”摆弄着手上茶杯的华离只是笑了笑,“只可惜一旦我离开杭州,你我恐怕再无相见之期。到了云家后,你若觉得云空暮是个值得托付终生之人,不妨把你的身世告诉他,也好了了他的后顾之忧,保了你的未来。”

  “后顾之忧?”

  “对,后顾之忧。不出三年,云家就不会再需要华家的财源。那时,定会想方设法摆脱华家这个附在身上的吸血之蛭。到时候,华家败落指日可待。”早已预见同云家合作后果的华离目光幽冷,神情漠然,“与其让华家拿你当借口让云家有了休你之心,倒不如你先让云空暮解了华家这个累赘,华家名声你就不必顾虑了。”

  “若云空暮会凭着这个缘由不顾夫妻情分想办法休了我,我宁可被他休了也好过在云家看人脸色。”明白华离这么说是为了让她下半生生活无虑,但言儿却不愿如此,“与无情之人共度一生,让人想着就心寒。”

  华离皱起眉,“言儿,商人本就不能儿女情长。若云空暮顾虑太多,云家不可能做到现在的地步。”想了想,又道:“待你到了云家,只要你不告诉云空暮你的身份,你就当是华家的小姐华含溪。你可记得了?”既然是骗局,只要不捅破这层纸,当然就要做得像。

  撇了撇嘴角,知道华离没说错,心有不甘的言儿并不接话。

  半晌,她才问了句:“那你娘怎么办?”看得出对爹已心寒的他,对娘仍有感情。虽然他的娘把她关在这里,不过五年来对她嘘寒问暖,也算待她不错的。

  闻言,华离的嘴角露出自负的微笑来,“三年的时间,足够让我在淮安安身立命了!”

  其时,官府明文规定,“女子十五岁前遣嫁。”因而家中有女的人家,大都在女儿十三四岁的时候,早早就把女儿给嫁了。但华家有钱,又传华小姐体弱,官府自然不加干涉,闲人们也不敢明里多嘴议论。如今华小姐出阁,嫁的又是杭州城里诸多闺中小姐倾慕的云家大公子,这一消息传出,自又成了杭州城里三姑六婆好事人的闲事谈资了!

  “华家小姐终于嫁了个如意郎君。”艳羡者有之。

  “华家把体弱多病的女儿嫁给云公子这般人才,定是有所图谋!”恶意揣测者有之。更多的却是众家小姐的扼腕之词,失望之余,自然就暗中诅咒华家小姐,而盼心中良人再娶妾室了。

  身处于云府朝夕院里,坐在长长的回廊上,楼言儿,不,华含溪却是没想到方过了两个月,她已成了云家的少夫人。外面的种种流言蜚语,她自然是不知道,也不想理会的。她所处之处正是前院小湖与后院莲花池相通之处,虽未下雪,但寒风萧萧,院中树木花草凋零,已然入冬了。

  那日长谈之后,华离仍常来探望她。从他口中,她知道云空暮对于这门亲事是很不满意的,云空暮是在云夫人的要求下,才开始慢吞吞地采办婚事的用品。对此,华含溪也不觉得难过。

  没想到的是,大户人家办喜事本就是下人们在跑腿办事,两家长辈请了杭州城里最有名气的媒婆,那“六礼”中的“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五礼就给一气办了,加上云夫人急着抱孙子,这才短短两个月她就坐上了花轿。

  于是,她成了云空暮的妻。

  成亲那日,对于未曾谋面的夫君,她的心中存着一份感激。五年来第一次卸下脚镣踏出落霞阁,当身着红色喜服被喜娘扶上花轿的那一刻,她真真切切感激着或许不甘娶她的夫君。毕竟是他让她有了能走出牢笼的机会。

  喜娘把她的小手交到了一名男子的手中,她知道,以后,这就会是她的天、她的地。那是双属于男人的大手,有些粗糙,一刹那让她有点儿奇怪,养尊处优的少爷怎会有这样的手?那也是双冰冷的手,对此,含溪反而没有在意。

  扶着她跨过了火盆,门槛,那双手就放开了她。刹那间,莫名的情感涌上心头,自己也说不出那种淡淡的一闪而逝的感觉是什么。

  然后是拜天地,送入洞房。在被送入洞房的时候,她清楚地听到了背后传来声声的道贺,接着就是她未谋面的相公的答谢声,淡淡低低的、悦耳温文的男子声音,声音里微微带笑。可她却听出了那道谦恭温和的声音里那抹被藏得很好的——冰冷。她不懂,那个会在她险些被门槛绊倒的瞬间,不着痕迹扶起她的男人,为什么给人冰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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