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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卖面纸。”砚琳向来留心每个人房里的必需品,一旦谁用完什么,就自愿跑腿代拿,再收取一笔“合适”的跑腿费。

  “十元。”她还了一个价。

  “三十?”

  “十五。”

  “成交。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砚琳向来秉持亲姊妹明算帐的原则。

  “还怕我赖了你的帐不成?”她没好气地抢白,刚掏出来的铜板立刻消失在饥渴的口袋里。“琳琳,你和欧阳云开熟不熟?”

  “熟,干么?你肯接受他的暗恋了?”哇哈哈,她的劝说终于发生效果了。

  “小鬼头!不准你再说他暗恋我。”墨玮啐了妹妹一口,娟秀白皙的容颜立时蒙上淡淡红彤。“我只是好奇而已。”

  少盖,以前不好奇,今天才好奇?这藉口骗别人可以,想骗倒她“诸葛砚琳”可不容易。但是她不忙着揭穿真相。

  “据我所知,欧阳大哥的家境不太好,在高三联考的紧要关头不得不接下我的家教赚外快。”

  “哦。”她轻轻点头。

  砚琳暗暗偷笑。其实欧阳大哥接家教的目的在于亲近她姊姊,她心知肚明得很。她老姊超级八股的,一辈子没谈过恋爱,更不会去注意小一届的欧阳云开,他只好采取近水楼台先得月的老招术喽!

  “老姊,不是我爱说,”她以口头禅为接下来的宣言揭开序幕。“欧阳大哥人品不错,性格稳重,又不像其他高中生一样毛毛躁躁的。你就给他一个机会嘛!”

  “从实招来,你收了人家多少钱来帮他说项?”凭老妹的个性绝不可能做没本钱的买卖,可见其中有诈。

  “这是我出自肺腑的诚心谏言。”她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先收了一百五的“订金”。

  是喔!砚琳的肺腑是论“金”秤两的。墨玮懒得揭穿她。

  “小玮——”杜母高八度的台湾国语从厨房传上楼。“你们两个下来帮妈妈跑一趟。”

  眼看又是个赚外快的机会,砚琳二话不说拉着姊姊便往楼下跑。

  杜母略微发福的身影闪进客厅,一个劲儿催促两个女儿。

  “小琳,酱油用完了,你帮妈妈跑一趟杂货店,零钱归你。”知女莫若母,只要有钱赚,小琳一定没问题。“小玮,你去看看欧阳云开回来了没?叫他晚上过来吃饭。”

  “请他吃饭?”奇怪,今天的太阳并没有从西边升上来呀!爸妈和老妹一毛不拔的天性在邻里之间已经传为“佳话”,好端端的,怎么可能破费请房客吃饭?

  “你懂啥米?”杜母的算盘打得可精呢!“厨房水管又堵住了,现在请工人来修一定贵得要死,好几百块跑不掉。你叫那个欧阳仔来帮我们修一修,请他吃晚饭的菜钱可能连一百块都不到。”她喜孜孜地走回厨房。“最好先叫他过来修好水管,我们再请吃饭,这样才不会吃亏。”

  姜是老的辣!显然老妹的功力比起母亲仍然遥遥落后一大截。

  墨玮敲了敲薄木板门。“杜家小套房”由储藏室改装而成,设备简陋,所以租金比其他地方便宜,也因此欧阳云开才承租得起。

  “欧阳,我是杜墨玮,自己进来喽!”出入自由是他特别赋与她们两姊妹的权利。

  “玮玮?”

  她先听见他惊喜交加的呼喊,然后耐心等待两秒钟——哐啷!玻璃碎裂声不负期望地响起来。

  唉!她暗暗叹息。

  “你没事吧?”基本上这只是随口问问而已,反正他成天出状况,她也该习惯了。

  “没事没事。”高高瘦瘦的人影飞也似的从浴室里冲出来,是她!她主动来找他了!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脚太长,不知该往哪里摆才好。“玮玮……呃,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一起吃饭。”

  “你——找我吃饭?”他呆掉了!哦,莫非是老天终于垂怜他的一片痴心,以广大神通感动了她?

  “不,是我妈找你吃饭。”他的表情真是呆透了,她好不容易才拿出应有的教养,没当场对着他笑出来。“不过有个交换条件,你必须替她修水管。”

  噢!他的满腔热诚霎时退烧一、两度。算了,没鱼虾也好,能和玮玮同桌吃饭也足以聊慰他的相思之情了。

  “请稍候,我拿个钥匙。”他才刚转身,膝盖便踢中矮凳子,啊的痛叫一声,接近七十公斤的体重当着她的头压下来。

  “哎呀!小心!”她根本顾不得保持淑女风范,抱头鼠窜要紧。幸好自己从来不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来自我期许。

  “对不起,对不起。”他晃了两下,终于稳住身子。天哪!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偏要让他在心上人面前出尽洋相?他竭尽全力想在她面前表现出最好的一面,但是每次都弄巧成拙。

  为什么老天爷硬是喜欢扯他后腿?

  “妈,欧阳来了。”墨玮推开家门轻喊。

  坐在客厅的砚琳从存款簿中抬头,瞧见老姊那副想笑又不太好意思笑、想脸红又不太好意思脸红的表情,再看看后头一脸踢到铁板、郁卒得不得了的欧阳大哥。

  唉!不消说,这位在台南一中叱咤校园的风云人物肯定又在她老姊面前吃瘪了。难怪咱们古代文人郑板桥会留下一句至理名言——

  “男的”糊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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