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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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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跟那种男人交往,他们城里人来来去去的,不会在这种小山村定下来,你就不听我的话!”张早清翻动烤炉里的木炭。 “他又不是……”叶以心低着头,任凭最亲爱的人数落。 “不是什么?不是那个‘阿国’?你以为我傻了?我在高雄第一眼看到他就认出来了!”清姨嗤哼一声,把烤肉网架好。“我七年前就警告过你,这小子对自己的来历不老实,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偏不相信我,现在可好啦!以前是想找他找不回来,现在是想甩他甩不掉。” 她闷不吭声,拿起一柄纸扇替烤肉炉搧火。 “我真搞不懂大汉那个笨蛋在做什么!当初这小子一出现,他就应该撵他走了!”张早清余怒不息。 叶以心决定不提派出所的那一幕,以免又害汉叔被骂。 其实,当汉叔并未遵照她的暗示,像撵其他闹事游客一样地把郎云赶走,就已经把立场表达得很明白了。汉叔是站在他那一边的!出于她无法理解的原因。 “相好的,你也不要这样,大半个月才回山上一次,一回来就听见你在臭骂我!”说曹操、曹操到,大汉搔搔脑袋,从木屋旁边的小路绕到后院来,屁股后头跟着一块小牛皮糖。 “都是你的错!你一开始不把他撵走,现在好啦!他自己莫名其妙又跑回台北去了,一个字都没交代,连以后会不会再回来也不知道,你以为我们家心心是送给他伤着好玩的?”张早清劈头数落。 “我又不伤心……”仍然没有人注意她的低辩。 “好啦好啦!人都走了,你就不要再念了。”大汉咧起一嘴傻笑打混过关。“心心,又有一个从台北来的小姐要找你,我让她待在派出所等着,你要我带她过来吗?” “又是什么台北的朋友?心心大半辈子待在山上和高雄,只不过去了台北三个多月而已,突然之间多了一堆‘台北的朋友’!”张早清抢白。“你给我待在这里,不准乱走,我倒要看看今天又来了什么三头六臂。” 烤肉夹塞进她手里,母老虎大步杀往前线去。 “汉叔,对不起,又害你被骂。”她歉然抱了抱大汉。 “算啦,她一天不骂我,我反而全身不对劲。”大汉依然笑咧咧的,抬手揽着她的肩头。“你那口子呢?他有没有说这一趟在台北待多久?” “他不是我那口子,而且我希望他不要再回来了。”她回头走到火炉边的小桌子,一一打开桌上的保鲜盒。 “你们女人很麻烦耶!他不回来你伤心,他回来你又想赶他走。”大汉只能叹气。 “别再说了。”叶以心想到半个月前他没有站在她这边,心里还是有气。“叛徒!” 小卿跑过来,帮忙她将肉片和香菇放上烤架去。 “好好好,不然等他回来,我再带他去抓虾可以吧?”大汉用力捶一下左掌。“我知道哪一段河床有凹洞,只要带他去走一遭,保证让他下得去上不来……” 一记瞋过来的白眼让他咽一口气,啊啊啊,被怨恨了!女人真是可怕!还是先溜为妙! “来,小卿,陪汉叔到派出所去看看,免得那个台北小姐被你清阿姨生吞活剥了。” “好。”牛皮糖咕咚咕咚跳回他身旁。“心心姊,我等一下再来帮你。” 大汉陪了个笑,牵起小女孩一溜烟逃跑。 “小卿,你听汉叔的话,以后一辈子留在山上好了,不要跟外地人谈恋爱。” “好。” “跟他们谈恋爱既伤神又伤身哪!瞧瞧你心心姊就知道了。” “好。” “你干脆嫁一个山里人,最好是咱们村子里的,汉叔再把一身的摸虾绝学传授给他!” “好。” 一大一小的嘻笑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 ☆ ☆ ☆ 其实他应该看出破绽的,一个昏迷三年的人,身上怎么可能还有如此新的伤口?只是他当时伤势太过沉重,等意识渐渐恢复时,外伤部分已经好得差不多,于是错置的记忆将那些疤痕全部归类为三年前的成果。 “我真正昏迷的时间是多久?”郎云紧盯着弟弟。 “当时你受的脑部外伤非常重,有一根铁条穿进你的大脑里,老实说,没有人以为你活得下来。”郎霈望着玻璃帷幕外的世界。“医生动了十几个小时的手术,才把你一身的坑坑洞洞补好,接下来十几天,你一直住在加护病房里,呈重度昏迷。由于当时的情况敏感,我们上下打点了一番,要求院方封锁消息,不让任何人来探访你。” “你是何时知道心心的存在?” “约莫又隔了一个星期。”郎霈瞄他一眼。“当时一个护士告诉我,有个女人要求见一位叫‘张国强’的男人,医院的病患名单找不到这个人;她又指明,就是在山区出车祸的驾驶人。护士想了想,唯一符合她描述的病患只有你,于是便跑来请示我──” 郎霈犹记得在私人会客室见到叶以心的情景。 当时已经是黄昏了,会客室内只亮着一盏桌灯。他走进去,顺手按开墙上的主灯开关,灯光大亮的剎那,凝立在窗前的女子才恍然回过神。 当他见到她那双眼,他的心头一震。 那是一双充满忧虑与哀伤的眼神,还混杂着浓郁的绝望。接着她开始说话,低柔微哑地告诉他她是谁,询问他她丈夫在哪里,她不懂自己为何被领来此处,尽管满心充满不安,全心全意悬系的,仍然只有她的“丈夫”。 郎霈脑中一片空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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