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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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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月,‘台大’冯医师告诉我恺梅因为肺炎而住院,我就知道情况不太对劲,三个礼拜前又接到她的辞呈,说要到英国拿博士学位,唉……”贺怀宇摇头叹气。“冷公子,你追女人的手段明明很行的,为什么换到自己最心爱的人身上,反而乱了手脚呢?” 他闷哼一声。“不关你的事。” “冷恺梅的事就是我的事。”贺怀宇也回应得老实不客气。“那个女孩儿从小就对我胃口,偏偏你又特别懂得欺榨别人,我不多帮衬着她一点,怎么得了?” 阴冷的眼睛霎时眯紧了。“既然这么喜欢她,你去追她啊!我又没打断你的腿,不准你去。” “别开玩笑了,想打断我的腿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贺怀宇嗤之以鼻。“真是抱歉得很,本大夫名草有主,而且就是你那亲亲小恺梅的同事兼国小同窗,咱们俩注定了,下半辈子会因为彼此那口子的关联而纠缠不清。如果我对其他女人生出非分之想,即使你不打断我的腿,贺家的第一位准媳妇也会。” 他索性又转过头去,这一回并未试着发出挑的言词。 夕照斜斜,剪影出人形所含纳的孤寂。 “你又有什么狗屁建议了?”口吻虽然没什么好气,却沉潜着一丝丝询求。他一定疯了,才会站在办公室里,与一位敌对公司的家族成员讨论他的爱情问题。 “有,三个字。”贺怀宇也懒得和他打马虎眼。“去、追、她。” 他回眸瞪死对头一眼。 “干嘛?拉不下脸?”贺怀宇嘿嘿笑。“好吧,尽管去顾着你那张厚厚的脸皮吧!算我今天白来了。”访客欠了欠身,作势站起来。 “我不懂。”他忽然深思的沉淀下思绪。“你积极鼓动我求取感情的胜利,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贺怀宇经过家庭背景充分的训练,已经很懂得如何玩一套把戏——把你的计谋直接告诉敌人,再看着他不得不跳下去,即使已事先预知了。“如果我成功的说服你追去伦敦找她,那么,第一,你欠我一个人情。第二,你肯定没空谋略‘国家网路高科技工程’的计划案,‘贺氏科技’少了一号竞争者,欲夺得标的就八九不离十。我身为贺家次子,偶尔也得帮忙分担一点事业压力嘛。第三,我要结婚了,这是喜帖。看在恺梅的份上,婚礼当天,你人不必到无所谓,红包一定得准时交达。我早看你不顺眼了,现下既然有机会,干嘛不炸一炸你?” “原来如此。”他挑了挑眉。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我一直在想……”他又陷入沉思。“为什么我们俩从没有真正的干过一架?” “嗯……”贺怀宇揉揉下巴。“好问题。” “我这辈子很少动手打架,但揍过的人还真不少,怎么其中没有一个姓‘贺’的?”他喃喃念算。 “原因很简单。”贺怀宇正式挺站起腰。 两个男人高度相当,也同样修长瘦削。 胜负难言。 他目迎着贺怀宇走上前,肌肉立刻蓄势待发。说真的,他等着痛揍掉姓贺的脸上那抹惹人厌的微笑,也已经很久了。 “答案只有两句话。”贺怀宇摇晃着两根手指。 他挑眉,愿闻其详。 “我又不是神经病,干嘛随便找人打架?”名医脚跟一转,大剌剌的步向出口。 什么?!他愕然。 “冷小子,偶尔听听充满智慧的老人言吧!”离去前,贺怀宇不忘留下一记秋波。“去找回你的‘原型’,否则,你永远拼不起一个完整的自己。” 听说,他搬到海边去了。在她离去的第二个七天。 赵太太说的。 初初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她并不是不意外的。因为从未曾预期过,全神专注于大少爷的老管家会主动同她联系。 “因为少爷很在意你,尽管他嘴里不说。”这是她第一次听见赵太太以如此心平气和、不带芥蒂的口气与她交谈。“少爷在乎的人事,就是我必须同样关心的。” 到底是多年的老仆,老管家的心思仍然盘绕着冷恺群而转。因为这样简单的原由,两个女人常年的冷峙状态,竟莫名的冰消瓦解了。 可是,赵太太却不明了,她已经不欲再得知任何与他相关的讯息了。冷恺群这个名词必须从她生命完全淡出,她才能得到心绪的平静,灵魂的救赎。 冷家在淡海确实拥有一处别馆产业。冷恺群因为这样简单的原由,飘徙去了那里吗? 抵达伦敦的第二个星期,她又换了一处落脚点,在一个滨海的小城乡确定了栖身之处,捱着海畔停泊起飘浮的心。博士班的申请动作,因为交通的不便利性而停摆下来,当初出国也仅是拿念书做为遣怀而已,并不是非达到不可的必须。对于学问,她向来没有太大的野心。 偶尔会生起乍来的冲动,像某首歌所叙述的,写信告诉他,今天海是什么颜色。 灰色是不想说,蓝色是忧郁。而飘泊的你,狂浪的心,停在哪里? 也想对他说——写信告诉我,今夜你想要梦什么。梦里外的我,是否都让你无从选择?我揪着一颗心,整夜都闭不了眼睛。为何你明明动了情,却还不靠近? 听,海哭的声音,叹惜着谁又被伤了心,却还不清醒。 听,海哭的声音,这片海未免也太多情,悲泣到天明。 他在夜里,是否也如她一样,静听着海哭,那幽幽低呜的细诉? 她的精神越来越耗弱,常常老半天坐在同一处地方,掉进不吃不喝的凝固状态里,健康情形无法遏止的败颓下去。心里也知道,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患得忧郁症,早衰而亡,但她就是无法制止这种恶化的发生。 怎么办呢?她叹息。偶尔会接收到一缕几乎要衰竭的心音,求救着,希望能挣脱灵肉交相摧的痛苦。但,大半时候,却渴望进入永恒的黑暗状态,彻底终止这种梦魇,再也不要醒来。 海风吹起,飘动她的发丝,扬起幽微的海哭的声音…… 她闭上眼,轻扬起头,让赤裸的双足陷入海沙里,领受海的温柔。海洋本是无情物,而今却牢牢的负载着她,像一座被海水包围的小岛。 《沉默之鸟》中,丹尼问晨勉:“你为什么喜欢岛屿?” 晨勉说:“我觉得完整。太大的空间对我没有意义。” 她满心所祈求的,也只是这样。毋需多,毋需广,只要简单而完整。一座小小的孤岛便足够,这也算奢求吗? 被注视的感觉来自后方。 她恍惚回望,从水蓝色的海洋,移向那股自放的光。 他来了。遥迢一座海洋的距离,竟然在她不知不觉间消失。 就站在她眼前。 深刻的脸庞依然俊美,风流邪嚣得令人屏息。衣着、仪容不可思议的整齐,熨贴的黑绒长裤,搭配的白丝衬衫,甚且嘴角那撇魔性的倜傥的高傲的流转的微笑,也和她记忆中一模一样。 “你为什么而来?”原以为这句话仅留滞在她的心海,直到耳里听见凄楚得几乎断息的语音,才发觉自己将它放诸于空气之间。 阴魅的笑容消失了。他眼中的光更灿更焰,越过分开两座孤岛的海水,朝她欺围包拢。 “你瘦了。”温存的食指触上她脸颊。“清瘦又苍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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