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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今宵增邀一位懂酒的行家和小女子对饮,这才另有逸趣嘛!”丰腴的青葱玉手斟妥一盏醇酒。

  仲修不得不承认,除去脸庞,素问全身上下皆带有绝代佳人的娇俏。而此刻受到服饰和环境的陪衬,她平凡的五官竟然变得亮眼起来。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他长声吟道。“如今多了我这位不速之客,似乎妨碍了你独酌的乐趣。顺便警告你一件事,倘若你打算稽考我的诗词歌赋,结果可能会让你伤心落败。”

  公子他古诗名赋是从小背到大的,四书五经则专门做为入眠前的床边故事。

  换句话说,假若哪一天他皇帝做不下去了,饱学的程度仍然可以上饭馆觅得说书先生的职缺。凭她的半调子想难得倒他,只怕很难。

  “嘿嘿,被你猜到了,我正是打算向你挑战‘行酒令’!”她浑然没将他的警告──俗称“自大”或“自傲”──放在心上。“仲修大哥,要不要喝杯琼浆玉液润润喉?”

  一盏琥珀色的酒液推向仲修的方位。

  这厢独门毒酒都亲自送到他家门槛了。他再不上前坐定对饮,彷佛怕了她似的,气势上当场逊了她小小一回合。可是,为了赌这口气而白白送上门,值得吗?

  他沉稳地坐进她对面的空椅,视线却明显忽视那杯嫌疑气氛浓重的“美酒”。

  小不忍则乱大谋。

  “怎么?怕啦?”她抿着嘴角,窃笑得快意兮兮。“放心吧!花雕内掺调的失魂蜜只会让你沉睡两个时辰而已,要不了老命的;而且我也没要你立刻喝。阁下欲牛饮姑娘我亲手斟的美酒,还必须行酒令被我打败了才行。输家干杯。”

  “孙子兵法”另一说法便是:实者虚之。原来喝下她的花雕果真会立刻“凋”零。

  “这就是你今晚出的第一道难关?”论行酒令,他四岁起便常常陪着父皇叽哩咕噜了,她果真不识相到了极点,实在令人为她的聪慧程度感到忧心。

  ……且慢,仲修提醒自己。既然姑娘她有胆在他面前夸下海口,或许,她的题目中藏匿了某种阴恻恻的暗桩。

  “听好游戏规则哦!我每吟出一句,你就得跟着重复一次,除此之外,不准说出其它我没脱口的字句,否则就算你输,明白吗?”她热切地向他解说。

  “你只要我照着念?”他愕然。就这样?!既不用考核他自行造句的能力,也毋需检验他背诵知名诗文的记忆力?他发觉这丫头益发诡异了。

  “没错,酒令开始!”她仰首欣赏圆月的清美,渐渐凝聚吟诗作对的意境。

  “长安一片月。”

  短短一瞬间,仲修质疑自己真要陪她进行如此稚气的儿戏吗?直接出手点住她的要穴,逼她弃甲,岂不更干脆?!

  “……长安一片月。”算了,还是依着她的章法来吧!

  “万户捣衣声。”她摇着头、见着脑,非常自得其乐。“万户捣衣声。”

  “玉阶生白露,”素问换首诗,继续玩。

  “玉阶生白露,”他已经开始感到无聊了。

  李白的“玉阶怨”,他幼年第一首启蒙诗便是吟朗这首五绝,她就不能挑一首比较拗口的长诗吗?

  管他的!陪她玩到子时末,然后动手抓人。

  “夜久侵罗袜。”她绵软酥脆的嗓音颇有催眠的功效。

  “夜久侵罗袜。”他尽责地重复。开始有点困了,没法子,他的耐性虽然胜过一般人,但只限于游戏内容能激起他兴致的时候。

  也罢,趁着酒局无聊时,他可以扫视一下周遭环境。曾丫头绝对不只怀着行酒令的诡计而已,背后必定准备了出人意表的功夫。

  “却下水晶帘,”她敲敲桌面,试图攫回他的注意力。

  “却下水晶帘,”仲修蓄意忽视对面投过来的谴责眼光。

  院落里已然不复见酒葫芦的花影,显然太监们将他的命令执行得相当彻底,但少了酒葫芦作怪,并不表示曾丫头没有暗中埋下毒花异草的种子。为了以防万一,陪她玩完三天的过关斩将后,最好将她“移植”到另一处无法栽种花木的宫殿。

  “玲珑望秋月。”她嗯哼一声,已经对他的分心感到相当程度的不满。

  “玲珑望秋月。”子时过去一半了吧?他打了个呵欠,开始思忖应该何时动手。

  “哦──”素间蓦地跳了起来,“被我抓到了吧!你念错了,我赢了,我赢了,哈哈哈。”

  有吗?仲修疑惑地眨了眨眼皮子。“却下水晶帘”之后接“玲珑望秋月”,没错呀!“我哪有吟错?你本来就念‘玲珑望秋月’。”曾丫头别想搞乱战局,乘机混蒙过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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