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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触目所及唯有漆黑,她心头悚然一惊,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全身软绵绵,连抬高手臂都万分困难。

  莫非她死了吗?她心下惊惶。

  忽地,一盏小烛幽幽亮了起来,一个微微沙哑的嗓音在她床畔响起。

  “莫慌,天老前辈为你施的药性未过,你再多睡一会儿。”

  柳泌偏头,看见云仰手中一盏烛光,坐在她的床头。

  恍然有回到两个月前之感。当时她手脚不便,他也经常这般坐在她床头,陪她说话解闷。

  只是现在的他却没有两个月前的精神。她第一次看见他下巴长满青影的邋遢模样。

  “你这小没良心的,总算还知道要为我担心……”她轻叹一口气,闭上眼睛。

  云仰无语。她巴掌大的小脸苍白荏弱,他心中有再大的脾气也发不出来。

  “你和天前辈在院子里说了那么久,怎地没告诉他你身上有毒?”半晌,他终于道。

  “你这人疑心一起,我要是不在你面前死一次,你哪里肯信我是真的中毒……”

  她依然闭着眼睛,虛弱地道。

  他被说中早先的猜疑,又惊又愧。

  “……胡闹,拿自己的生命当儿域。”

  她倒下来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要失去她了,心中的害怕、惊惶、痛苦,远远起过了一再中她计的懊恼。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若沁儿真的不在了,怎么办?

  他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忍受这个想法。

  可能失去她的恐惧盈满他的心头,自那一刻起,所有气恼怨怒早就烟消云散。

  算他不争气好了,只要她能好好的,他什么都不再计较。

  他轻抚着她的脸颊,她张开眼睛,眸中水光琳琳,楚楚可怜。云仰轻叹一声,轻吻她浅淡的唇。

  “你说要拜见我父母亲长,现下你见过我师父啦!你觉得如何?”她悄声道。

  他看着淡淡的红晕开始回到她的脸颊,叹了口气。

  “所幸还未被大卸八玦,丢出去喂狼,想来应该还不错。”

  她轻轻笑了起来,随即气一阻,闭上眼又深吸几口气。

  云仰连忙轻拍她的胸口。“你已昏睡三日了,天老前辈说,他已替你将蚀骨销魂散的毒性袪尽,然而毒在你体内和了三个月,五脏六腑难免受损,接下来你得好生将养一阵子才行。”

  “若师父说袪尽了,那一定就是袪尽了。”她终于有点力气抬起手,轻轻覆在他的手上。“云仰,我知道你气我瞒你,我是有原因的。现下我什么都不瞒你啦!”

  “你身子弱,等过两天好些了再说。”云仰揺揺头。

  柳沁精灵似鬼,怎会不知他心头依然有些芥蒂?若是因此让他再记恨数日,真是闷也闷死了。

  “我跟你说的事大都是真的。只不过没告诉你,我哥哥……他便是阴无阳。”

  云仰背心不由自主地一挺,大吃一惊。

  “你便是古怪帮主的女儿?”

  她揺揺头。“古怪帮主是我哥哥的师父,我爹娘和古怪帮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小时早产,大夫跟我爹娘说我养不过半岁,我爹不死心,千里适适将我送来师父这里,所以我是师父养大的。自五岁起,父母每年接我回家两个月。我哥哥虽然只大我一岁,可是我们从小没机会相处,不怎么亲近,后来他去了古怪帮学艺,我们就更不亲近了。”

  云仰省悟过来。“那孟珀……?”

  她点点头。“再怎么不亲近,我终究是他妹妹。孟珀回头对我加以暗算的事,他并不知晓,一知道之后,大为光火,立刻将她捉回刑堂处置了。”

  “那他率陈铜几个手下抓了你审问,又是怎么回事?”

  柳沁咬了咬下唇,偷眼瞧他。

  “那却是出自我的授意,需怪不得沁儿。”门口忽然响起天无痕的嗓音。

  云仰和她说话得专心,竟没注意到他已经进来。

  天无痕见两人手挽着手,面贴着面切切私语,如交颈鸳鸯,不禁轻咳一声。

  云仰这才醒觉,尴尬地飞快站起。

  “老前辈。”

  “你既是沁儿的知心爱侣,也不算外人,同她一起叫声‘师父’得了。”天无痕微微一笑,对自小养大的徒儿也不避讳,自然地走到圆桌前坐定。

  “天师父。”云仰的脸微微一红。

  “我瞧你今日破阵的手法甚是利落,清虛派中对五行八卦的钻研,想来甚是精辟?”天无痕忽然问道。

  虽然不知他因何突然问起此事,向来就是个乖宝宝的云仰在长辈面前,依然恭恭敬敬地回答。

  “不敢说是精辟,只是我派武功心法原以道家为根本,当中有不少太极两仪四象八卦之道,晚辈只是从小听从师父的教导加以修习而已。”

  “师父,我早跟你说了,他自个儿都不知道他功夫很厉害,你问他这些,他可是完全搞不懂状况。”柳沁抱怨道。

  天无痕哈哈的笑了起来,云仰尴尬异常,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回头瞪她一眼。

  柳沁对他吐吐舌头。

  她连扮鬼脸都可爱,他心想。然后再想:完了,真的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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