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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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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恩,看来人海战术终究是敌不过美人计。”陈妈妈用手肘顶了顶仙恩,对她挤眉弄眼。 不会吧?仙恩呆望着他远去的背景。 他真的煞到她姊姊了? 话说回来,她姊姊本来就是社区里最热门的媳妇人选,性格温存善驯,容貌清丽难言,不知有多少户人家的未婚儿子、热心妈妈想上她家提亲。锺衡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孤家寡人的一个,平时根本没见过有什么女人来找他。 他若看上姊姊,也是很正常的事。 她合上嘴巴,对上姊姊尴尬的表情。几位欧巴桑正围在这位美女救世主身边,恭贺她又多了一名裙下之臣呢! “张妈妈,您们别再开我玩笑了。”现在轮到池净打Pass向妹妹求救。 仙恩恍若未见,仍陷入深思里。 锺大哥年岁与姊姊相符,称得上是郎才女貌。而且这年头,全球经济衰退,什么大企业家、有钱人二世子都靠不住,股市随便跌个几千点,资产就去掉一大半了。还是专业人士最吃香,到哪儿都受人景仰。 锺大哥是国际间叫得出名号的专家,所改良的名花异种在许多国家都拥有专利,每年光收那些权利金,光是跷着二郎腿坐在家里都会给钞票淹没。 他论人有人才,论钱有钱财,张家多了一个这样的女婿,也算是光耀门楣的事。 好吧!祝福他们!她用力伸展一下肢体,振作精神。 只是,嗳!这可恶的怪风,不知是从哪个方向吹来的,竟吹了她满头满脸的灰…… 寻爱·四月天独家推出:凌淑芬《我的爱情浅》 “阿海,你上次说,你见到当年池家那个小女孩了?” “是,她工作的画廊正好承办我的台湾巡展。”话筒那端顿了一顿,慵懒的腔调忽然严谨起来。“你为何突然问起?” “……”他停顿了许久。“我今天也见到她了。” “这是意料中之事,不是吗?”几乎可想见话筒那端的好友,挑起一边眉毛的粗犷模样。“你当初和建商‘勾结’,半卖半迭地推销了一间透天厝给他们,早该有在社区里碰见她的心理准备。” “有心理准备是一回事,一旦面对面碰上了,那种心理激荡是无法用任何心理准备来预演的。” “我了解。”裴海想起一个月前的遭逢,那种众里寻她未果,却在蓦然回首间,发现她竟出现在自家玄关里。当时的他何止心理激荡,简直想找一把利斧或短刀砍自己一记,确定这不是在梦中。 “她长得真好……”他喃喃自语。“骨肉亭匀,体态健康,神情安详自然,一望而知是成长于一个充满爱与关怀的环境里。” 对端的话声倏然变得更审慎。 “牛仔,兄弟我把话说在前头,小净上个星期已经答应与我交往了,你……了解我的意思吧?” “这位先生,你想到哪里去?”他抢白完才发现,自己居然学上了仙恩的口吻。 “没办法,情场如战场,这种事还是先说清楚比较好。”裴海又回复慵懒的语调。 “你了解我的意思。” “没错,我了解。” 两端同时沉默下来。 十四年前的风声,从心灵深处吹刮上来,隐隐间,仿佛仍听见那风里的呼号。 阿池只有一个女儿,才十岁不到…… 你就这样把他撞死了! 你们这些飙车的人,会夭寿啦! 十四年前,六月十三日夜里,一位姓池的菜农命丧于他们的车轮下。他们的年少轻狂,杀了一个父亲,破碎了一个家庭。 这个晚上,彻底改变了他和裴海的生命。 法官念在他初犯,心中早有悔意,年岁青涩,判了他十年刑。 他被移送到少年监狱,在狱中完成他的高中学业。 而天之骄子裴海,侥幸有权势熏天的父亲庇护,连夜被送到国外去进修,从此浪迹天涯。 四年后,他假释出狱了。又过数年,被放逐在国外的裴海秘密潜回台湾来,他们两人碰面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打探当年那个小女孩的下落。 “她在我们这里住了三年,之后被母系的远房亲戚收养了。”这是育幼院院长唯一知道的线索。 然后,在他们能更进一步调查之前,裴海回台的消息曝光,裴伯父暴怒异常,一连串的磨难紧随之发生,接着便是他母亲的意外横死,及裴氏父子的正式决裂。 他们没能追上那个小女孩的下落,直到裴海从英国拨了一通电话回来。 “我要向你买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你的房子。”裴海补充。 “哪间房子?” “晚翠山庄的那间地王保留户。” “为什么?” “送人。” 送池净的家人。 裴海找到了她,而他,义不容辞。 新家在建商半哄半说之下,顺利以低于市价七成卖给张氏一家,而他,终于对自己年少时的错,做了一丁点弥补。 从来没有人曾告诉过他们——告诉这群飙车、打架、闹事便以为是快意恩仇的少年,原来在你十六岁那年的“英雄事迹”,三十岁之后,将成为懊悔终生的遗憾。 他们都太年轻了,当他们领悟时,一切也已太迟了。 于是,六月十三日那夜的风,日日夜夜地呼吼,再不曾平息下来。 它们漫天袭地,狂卷而来,扫进他的心里,扫进他的梦里,而黯淡,成了梦里仅存的光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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