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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在宸因不定时的进贡下,聂轻再也没唱过肚皮的咚咚的那首歌儿。

  这天,仰着头等候喂食的聂轻不期然地听到一道稚嫩的男声;仍是无礼狂妄的,只是中气略显得微微不足。

  是阿彻。

  “你可以下床了吗?”她将双手圈在唇边朝上大喊。

  东方彻想将自己的脸挤进狭小的天窗,无奈试了几次仍无法将头挤入,只好努力挥动着手想安抚聂轻。

  “杨大夫说我只要不再去瀑布下练自杀功,就可以出来走走。”

  “所以,你就跑来看我了?”

  没有回答?就表示她猜对了。

  “名总管说我要是死了,爹要你跟着陪葬,所以——”

  “所以你就拚命让自己好起来对不对?算算,我这条命还是你救的,谢啦。”

  “才不是呢。”

  “你真是个好孩子。”

  又没有声音了?真是禁不起逗,脸皮子太簿了。

  聂轻弯着腰闷笑着,她可以想象东方彻拚命掩饰脸上红晕的尴尬模样。

  “你会被关进黑牢全是我的错,男子汉敢作敢当,我去说服爹爹将你给放了。”

  “别去,免得你父亲迁怒于你。”没有回应,无论聂轻喊了多久也不见回答,害她急了。

  “夫人,阿彻已经走了。”是名霄的声音。

  “快,快去阻止他!”

  “为什么?”名霄不懂。

  一向畏惧于堡主权威的阿彻总是见了父亲便躲得远远,这是他第一次想主动亲近父亲,是好事呀,为什么要阻止?

  “万一,阿彻若惹得东方任生气,会不会也被关进黑牢里?”

  聂轻和东方彻设下赌约以致害他生病,差点连小命儿都没了,这件事她“勉强”算是自己的错,关在黑牢里也是活该,但她对东方任的行事作风却留下了喜怒无常、不分是非的坏印象。

  歧叔说传言是信不得的,得亲自求证。现在她求证过了,东方任的确是个暴君、会喷火的黑色巨人。

  “夫人,你误会爷了。”

  “我误会他什么了?”聂轻发觉像这样仰着头大喊,好累,脖子酸喉咙也痛。

  “所谓关心则乱,爷对你的处罚难免失了分寸,但别担心,阿彻会没事的。”

  就是所谓的“虎毒不食子”喽?聂轻懂了。

  她硬加在东方任身上的罪状又多了一条——护短循私、不可理喻。

  ~~~~~~~~

  儿子的一句话让东方任急急冲向黑牢。

  聂轻不是疯子?

  不是这句。

  阿彻说,聂轻被关在黑牢里时总是唱着歌儿解闷,而且是她自己编的小曲儿,极好玩且特别;她的歌声还引来不少好奇的卫士伫足倾听,不过,她完全不知道自己造成的轰动。

  东方任只认识一个开口便能唱出歌来的女子。

  而她,自从他因婚约接收擎云庄后便消失。

  会吗?会是她吗?

  在他遍寻不着她的身影时,她竟好端端地住在无央堡里?

  多想无益,他得亲自去解开这个谜。

  他的急切与突然到访想必吓着了看守黑牢二十多年的祁乌,而祁乌的修养确实到家,堡主的失态也没教他从椅上跌下来,只是缓缓站起,那被皱纹占掳到只剩一条细缝的眼睛饶有兴味地在堡主身上打量着。

  只想尽快见到人的东方任无暇分析他人思绪,只是沉声命令:“开门。”

  嫌祁乌动作太慢的东方任,不耐烦地一把抢过钥匙,接续了他的工作。

  门一开,歌声便如水般流泄而出。

  悦耳且动听,对东方任而言,那歌声简直有如天籁。

  歌声在聂轻发现有人到访后,瞬间戛然而止。

  东方任是懊恼地低叹着,乍然听见的音符短得来不及与他记忆中的比对,而几乎烧灼的渴望让他全身轻颤,更驱使他不由自主地跨前一步。

  她的脸藏在黑暗中,让他有如夜枭般明亮的眼仍是瞧不清楚。

  真是他的小金丝雀?抑或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误会?

  “出来,我要见你。”再开口时,东方任的声音已恢复自制。

  “将我关在黑牢里的是东方任,要我出来也得要东方任亲自来接我才行。”聂轻明白不该迁怒无辜,但她就是气不过。

  黑暗中,东方任咧嘴笑了。这声音他听过,是再也错不了的。

  “你的请求被批准了,我就是东方任。”他走进黑牢。

  聂轻抬头望向眼前几乎遮蔽所有光源的男子,面露不悦:“你就是东方任?”

  好哇,她终于见到这个将她关在黑牢长达十天的罪魁祸首。

  “没错。”没有人敢直呼他的名讳,她是第一个。“我也是你的丈夫。”这声明让他的心情好过了点。

  “这个问题等以后再讨论。”

  “哼!”他朝天冷哼。

  “你真的要放我出黑牢?”

  “当然,我不是亲自来接你了吗?我的娘子。”

  他朝她伸出手,这是东方任生平第一次对女人展现体贴,连他也不敢置信的。

  他本以为会接住一只感激涕零的柔嫩小手,没想到等了半天仍是空无一物。

  火气使他的声音变得粗嘎:“怎么回事?”

  “我还在考虑该不该承认你是我的丈夫?”聂轻沉吟。开什么玩笑,她才不想承受要人命的初夜,以及未来生不如死的折磨呢!

  要不是在歧叔面前发过誓,她早想逃了,才不会窝在这黑不溜丢的无央堡。

  “该死的!”东方任低咒一声。

  他长臂一探便牢牢地擒住聂轻的手,将仍坐在地上的她拉起,纳入怀中。

  她的柔软与契合的曲线让他的火气全消。

  他要她。

  但不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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