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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着上凤冠霞帔,头垂喜帕,手上牵着红绸,她隐隐觉得可怕。

  她不明白她到底是怎么了,只是深深觉得一阵阵寒冷,从心底最深处不断涌上,令她的脚步不由得踌躇,举步维艰。

  她不想嫁!只想脱去这身累赘的大红嫁服,摘去头上沉重的凤冠,然后天涯海角永远的离开这里。

  可是,理智却牢牢束缚住她的脚步,捆绑着她的身子,逼着她一步步往大殿行去。

  大殿上卓然立着的男子是她将相伴一生的良人,可是为何她却觉得,他并非她真心相许的那个人,在她灵魂深处,似乎遗落了一些比她生命还重要的东西。

  她的脸上覆着喜帕,遮去她的目光,在喜娘的牵引下,一步步走向她的归宿——一个她并不想要的归宿。

  终于她停下脚步,从喜帕下看见一道大红的长袍下摆,心头涌起一阵慌乱,一心只想逃离这场令她觉得荒谬的婚礼。

  “一拜天地——”一声高唱震得她浑身轻颤,恍惚有种上刑场的痛苦。

  凌剑傲然立在贴满喜字的喜庆大殿中,触目所及净是艳红一片,他俊朗坚毅的脸庞深沉难测,丝毫看不出情绪,但所有人都瞧得出,新郎官的脸上毫无喜气,与这火红的喜堂半点也不相衬。

  整座大殿里只有林心儿秀雅绝艳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

  凌剑木无表情地拜倒,胭脂也在喜娘的搀扶下,盈盈跪下一拜。

  “二拜高堂——”又是一声高唱。

  两人一齐拜向端坐上首的林心儿,林心儿微笑着注视一对新人,凤眼中闪着异彩。

  “夫妻交拜——”第三声高唱。

  凌剑的黑眸中涌出痛苦之色,握着红绸的右手微微颤抖。

  胭脂覆在喜帕下双眸微微阖上,没有人看得见她眼睫间隐藏的晶莹泪珠。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伤心,出阁乃是女子一生必经之路啊,更何况大师兄一向就待她很好,一定会温柔待她,她还有什么可以苛求的?可是她就是止不住盈眶的泪珠。

  喜娘对她说过,新嫁娘落泪是不吉利的,会哭坏一生的命运,一世不幸的。但无所谓了,反正这段婚姻本就不是她想要的,不幸就不幸吧,她什么都不在乎。

  握在手上的红绸微微颤动起来,她可以从喜帕的下端明白,红绸那端的大师兄已经对她躬下了身,泪落更急,从喜帕下滴落在她火红的嫁裳上。

  凌剑注意到了胭脂裙裾上不该有的湿润,心头泛起无边无际的痛楚。

  这一拜下去,一切就没有挽回了,他无悔吗?心底滑过胭脂清丽如花的容颜,轻嗔薄怒、软语轻吟……不,这不是胭脂,而是那张与胭脂相同的容颜!

  天,他怎么会在此时要命的想起不该想的人?一个他以为无足轻重,毫不在乎的人。

  想起她在他面前无声地强抑眼泪,故作坚强,他的心没来由狠狠一痛,几乎站不住脚。

  不对、不对,与胭脂成了亲,他不能再想起阮素梅,否则对谁都不公平。可是越想把阮素梅的身影逐出脑海,她就越是该死的清晰。

  胭脂微微颤抖着,就要躬身下拜……

  突然,一道纤细的身影被抬进大殿中,洒下一行血迹,还未落地便已气绝。

  大殿中一阵扰攘,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想不到竟有人敢到伤心林杀人生事,独有林心儿端坐椅中,一副视而不见的漠然。

  大殿门口缓步走进十数人,当先领头的是两名轩挺男子,都是一身白衣,浑身散发出凌人的气势。

  其中一名男子唇边挂着笑容,阴沉地开口:“伤心林办喜事,怎么也不发张帖子给我?林主不会怪我们冒昧,不请自来吧?”

  他的嗓音低沉悦耳,令人过耳难忘。

  胭脂在喜帕下听到传入耳中的嗓音,心头涌起难以言喻的怪异感受,像是熟悉,又像陌生,这嗓音像一道幽柔的清泉将她全身包裹着,拂过她躁动不已的心神。

  忘记所有顾忌,她猛然扯下覆脸的喜帕,红巾飘落的刹那,她望进一双黑如子夜的眼睛。

  她的心轰然一震,眼前只有这个轩昂的男子,她的眼一眨不眨地与他的目光纠缠,像是已眷恋了生生世世。

  “为何伤我侍婢?”林心儿冷然开口,大殿气氛开始凝结。

  “是林主的下人太不懂规炬,非要拒客于千里之外,所以晚辈只有代林主教训教训这些下人。”骆子言冷冷回敬。

  “无知小辈,居然敢到伤心林来撒野,是嫌命太长了吗?”

  伴在骆子言身侧斯文俊雅的男子傲然一笑,“林主且莫言之过早。”

  “你是谁?”林心儿的眼冷冷扫向他,在他脸上找到了熟悉的气质,令她狂乱的气质。

  “晚辈凌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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