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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不去景阳宫探望她,为了一只白鹤对她凶神恶煞,甚至残忍地要把她嫁给丁鹏举。这一切,只是他逃避她的手段。

  多么希望她真的是翩翩的轮回转世,这样他就可以放掉心中一切包袱,与她快快乐乐地相恋、厮守一生,但很可惜,她不是。她与翩翩,除了容貌相似之外,的的确确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那么,他怎么可以爱上她呢?他怎么可背叛翩翩,爱上别的女人?

  在遇到她之前,他以为一个人一辈子只会爱上一个人,在遇到她之后,他迷惑了。

  他到底是不是一个痴情的男人?怎么可以在爱人死后,忽然移情别恋?

  他到底有没有良心?明知翩翩为自己而死,却不能为她守候一生,只短短的五年时间,就变心了?

  所以,他不能原谅自己,用一种极其残忍的方式打发如意出宫,用伤害新欢的方法来对自己撒谎,证明自己对旧爱没有变心。

  玄熠缓缓站起来,打开一扇隐密的暗门,走入一条幽深的暗道。

  这暗道,通往景阳宫的一处阁楼,那个藏有翩翩画像的地方。每一次,当他想念这个已故的女子,就会悄悄地前往那里。

  听说人死了,如果幽魂不散,每逢夜深人静,便可以听到她的脚步声。

  他相信这个传说,总在深夜里徘徊,希望能再次遇到她,希望她的灵魂能飘进窗子,对他绽放笑颜……但他一次又一次地失望,除了夜里的风声,他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遇不到。

  翩翩是否已经把他忘了?是否已经化为仙子,在九重天宫里过着逍遥的日子,无暇再看尘世一眼?又或者,她已投胎转世,遇到了另一个青梅竹马的男子,不再记得前世的这一段孽缘?

  “翩翩……”玄熠跪在画像面前,望着画中美人不说不动的容颜,喃喃地道:“你最近过得好吗?如果缺什么,想吃什么,就托梦告诉我,好吗?我好想念你,为什么你从来不回来看我?

  “翩翩,我最近很害怕……害怕自己爱上了另一个女子。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我忘不了你,但又无法克制自己喜欢她,你会怨恨我吗?她会怨恨我吗?我真的、真的很苦恼……

  “有时候,真觉得自己好渺小,虽然统领整片国土,坐在这高高在上的殿堂里,仿佛很威风,可以掌管天下的一切,但其实,我连这一件小事也把握不了……

  “我忽然产生一种很疲倦的感觉,很想远远地离开这里,离开王权的纷争,离开没完没了的政务,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安静地生活。”

  他深深地凝望着画中人,希望能得到一句回答。但画中人百年如一日地微笑,仿佛把他的话全都听在耳里,又仿佛,什么也听不见。

  他执着地守候着这一场虚幻的爱情,任岁月流逝,让心情一点一点沉沦到地狱里,不愿意出来。

  第九章

  没多久,新年将至,如意下嫁丁鹏举的日子也近了。

  宫里忙碌起来,一为接迎新年,二为准备如意的嫁妆。

  似乎是为了补偿,似乎是为了皇家的颜面,玄熠下令,如意的嫁妆必须是天底下最丰盛、最奢华的。

  于是,从桑蚕之乡运来的绸缎,从南海运来的明珠,从全国各地运来的珍奇玩意,从京城里征选最手巧的绣花娘,每日每日,成批成批地被送进宫。

  人们都说,如意的下嫁仿佛公主的大婚,摄政王对这个女子宠得过份,宠得不合常理。

  这一天,下了早朝,丁鹏举跟在玄熠身后久久不肯离去,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吗?”玄熠发现他的异样。

  “臣……臣有一事想请求王爷。”

  “尽管说。”

  “臣成亲之日,想请王爷赏光前去观礼。”

  “哦?”他一怔,“为何忽然想起这个?”

  “不是忽然想起的,是一直都有这个心愿,那日与如意见面之时,她也很赞成臣的想法。”

  “如意?”眉一挑,他相当意外,“怎么,你们什么时候见的面?”

  她竟背着他与别的男人私下会面?一股酸酸涩涩的感觉顿时溢满心胸,但他尽力克制。都要把她嫁给别人了,他能做出这样的狠事,她怎么不能跟未来的夫君见见面?

  “那日在南安郡主的安排下,臣与如意聊了两句,请王爷恕罪。”

  “你们是未来夫妻,本就该经常见面才是,何罪之有?”玄熠只得微笑回答。

  “那么王爷是答应参加臣的婚礼了?”

  “我……”他该答应吗?看着她走入别的男人怀抱,自己一定会非常伤心吧?但如果去了,也有一个好处——能让他对她永远死心。

  好吧,那就去送她最后一程吧!从此以后,如同隔着天涯,即使两人同在京中,也无法再见面了。

  看着她嫁人,就像把这段记忆亲手放入棺材,盖上板,锤上钉,一辈子尘封。

  于是,他点了点头,让丁鹏举欢天喜地离去。

  只不过他没想到,她成亲那日,竟会让他这么痛苦!

  那一日的前夜,他彻夜未眠,拚命想把她的影子从自己的脑海中抹掉,那影子却轻轻松松地不断闪现,逼得他快要发疯了。当太阳自东墙升起,当他在众人的前呼后拥之下,踏入丁鹏举的家门,坐在那张为主宾准备的椅子上时,他的思绪更加混乱。

  他看到她身着嫁衣的艳红身影,从地毯的那一端缓缓走来,虽然遮着盖头的脸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但他可以感到,她浑身上下,似乎透出一股浓浓的喜悦之情。

  锣鼓喧嚣,人们的鼎沸之音不绝于耳,对他而言,四周的一切彷佛都不存在,他只是盯着她,眼中只有她。

  过了这一刻,一旦礼成,她就再也不属于他了。

  从今以后,她将是丁鹏举的妻子,为姓丁的煮饭生子,与姓丁的说笑谈天,夜里躺在那人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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