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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是该把真相对她道明的时候了,如果再隐瞒,他就太坏了。

  他的烙印已经熨进她的身体,就算知道真相,她也不会对他那么绝情了吧?

  昨夜,他清楚地记得,她在他身下迷醉吟哦的模样……她抚摸着他的脸庞,痴痴地望着他,她还学着他的样子,回吻他……

  他觉得,她是真心爱他的——爱他的身体,爱他这个人,并非因为他借用了大哥的名字。

  总之,有了昨夜的记忆,他便如同有了个保证,让他有勇气对她坦白。

  回到家中,见了娘亲,绿竺结结巴巴地谎报自己彻夜不归的原因,只说是因为喝了点酒,姨妈心疼她,便留她住下。

  董夫人笑了笑,也不追究,吩咐丫环伺候她用了早膳,带她往香山去。

  山上有座小小的尼姑庵,虽不显眼,但香火极旺,是董夫人多年来修身养性的地方,时常到此吃斋拜佛,与师太谈天说法。

  绿竺陪在一旁,整日坐立不安,好不容易等到天快黑了,心中一阵高兴,以为马上可以走人,谁料娘亲竟忽然对她说:“天像是又要下雪了,山路不易走,咱们在这儿住几日,如何?”

  “住这儿?”表哥还在小屋里等着呢,她若住下,他肯定彻夜难眠。

  “怎么,不愿意陪娘?”董夫人似笑非笑地问。

  “我……”难以启齿的原因,叫她如何回答?

  “好了,我也知道,叫你们年轻人住在庵里,是太过乏味了些,”董夫人宽容地挥挥手,“带上你的丫环回去吧,告诉你爹,我自个儿在这儿住几天。”

  “那……我先回去,明日再上山陪娘!”绿竺不由笑逐颜开。

  “你少哄我,不想来就不必来了。”董夫人戳戳女儿的眉心。“我知道你一刻也离不开你表哥!”

  “我哪有!”努努嘴,她害羞地不肯承认,脚下却迈着轻快的步子,蹦蹦跳跳往门外去。

  只见空中果然又有雪花飘了下来,衬着山间幽静景色,别有一番韵味。

  她正披着斗篷,把昭君帽系在头上遮挡风寒,突然见杏儿跑了进来,慌慌张张的。

  “这是怎么了?”绿竺诧异地问。

  “小、小姐,山门外有一个死人!”

  “胡说八道。”她啐道:“好端端的,怎么会有死人?”

  “真的、真的,不是冻死的就是饿死的,一直僵硬地靠在山门边,半天都没动静……”杏儿瞪着骇然的眼睛,“肯定是死了!”

  “大概是过路的人走不动了吧?”绿竺寻思着,“来,咱们瞧瞧去。”

  “有师太在,哪轮得到咱们去管这档子闲事?”杏儿不情愿地说。

  “亏你跟着我们吃了这么多次斋,怎么一点也不明白助人为乐的道理?”绿竺推了推她,“走,跟我去把那人扶进来!”

  杏儿这才慢吞吞地跟着她,穿过寂静的佛堂,来到山门前。

  本以为那个所谓的“死人”是个衣衫槛楼的乞丐,一见之下,绿竺不由得吃惊——那里没有乞丐,却有一个衣着华丽的美貌女子。

  再一端详,竟觉得这女子好面熟,似乎在哪儿见过。

  记忆像一片片浮云,从她脑海中掠过,终于,她想起来了。

  几个月以前,她曾见过她一次。

  那一次,是赫连表哥带她来的,央求自己帮她做一条雪白的西洋裙子……虽然绿竺不知道表哥跟这位女子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也不知道那奇怪的西洋裙子是在什么场合穿的,但既然表哥开了口,她还是答应了,事后她便猜想这女子应当就是大名鼎鼎的海莹格格,毕竟京城内没几个女子敢像她如此大方崇洋,加上赫连表哥的关系她就更笃定了。

  缝制裙子花了她不少工夫,特别是上面的西洋花边,因为找不到现成的,她只得一针一线在白绸上绣出朵朵小花,再将白绸的边缘剪成美丽而整齐的圆弧形状……待到完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双眸变得极其模糊,好些日子都恢复不了原来的眼神。

  费了那么大的劲,她也不知道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手艺高超,还是为了讨表哥欢心。

  那时候的她,多么可悲,竟然为了表哥的偶尔一顾,如此卖命。

  海莹格格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从小跟随她阿玛玄德附马周游列国,回京之后,因为奇异的打扮、新鲜的谈吐、大胆的作风,成为北京城里一道明亮的风景。人们在背后悄悄议论她,女人们羡慕她,男人们爱慕她……这样的女子跟表哥一块出现在自己面前,让她怎能不担心?

  好在后来没发生什么变故,表哥依旧对自己百依百顺,久而久之,她也忘记这个女子的存在。

  但海莹格格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呢?昨天到宣亲王府拜寿时,隐约记得姨妈提到她也在那儿……为什么转眼之间,她就一副流落街头的模样,昏倒在这尼姑庵前?

  绿竺抑制住心中的惊愕,将海莹扶起来,吹热掌心捂暖她的双耳,助她醒转过来。

  “格格,格格您还记得我吗?”她焦急地试探海莹是否还能说话,是否真如杏儿所说,她已经变成死人了。

  上天保佑,海莹终于睁开双眼,朝她露出一丝微弱的笑意。

  “我记得,”绿竺听到了她的回答,“你是那个为我做衣服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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