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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死死地瞒住就好了。”他回视的脸庞发着光,心愿得偿的喜悦令他的美貌加倍犀利,刻意弄花他脸蛋的水粉都盖不住那股魔幻魅力。“教我读书写字吧!晴予。”

  从邢天口中听见自己的名字,真是一件愉悦的事——梅晴予没有办法抵抗的,也许正是邢天的目光。

  珍惜、宝爱、几乎以她为天的专注,这个人握着她的手,绝对不会将她舍弃。

  她想要的,也就是这样的独一无二。

  于是——她屈服了。

  梅府里,从此多了个名叫林月儿的侍婢,是专门伺候大小姐的婢女,任何人无法支使,只听大小姐的指令;而从此,大小姐那间院子的闺房和书房里,也不让其它的婢女冒然进入,能悠然出入的,只有林月儿。

  有个伺候人能进入大女儿的世界里,为她遮风挡雨般地保护她,梅家的娘终于放下心来了!

  初见的时候,邢天还小了梅晴予半个头,精巧的容貌彷佛少女一般;然而男孩子的发育虽较女孩子晚,但后势强劲,在梅晴子十五及笄之前,邢天彷佛急于证明自己已成为一个足以娶妻的男人般拔高了身子,转眼间便超过梅晴予,让她软软的嗓音老是埋怨每每要和他说话,脖子都仰得好酸。

  抽高了身子不打紧,但他精致如女子般的纤细美貌,却日渐显露了男子的轮廓,英气勃发,俊美风流,而那身婢女的装扮也已经到了每过一两个月就必须重制,并且在胸前垫上一些什么以“证明”他是女子。

  梅晴予跟他靠得这么近,怔怔地注视他每个幽微的转折、跳脱的变化、那眉眼里越发逼人的俊丽、干净的嗓子纵使过了变声期也仅是低沉了些许却不掩澄澈清晰美声,而他跟着她学习的诗词书画、棋谱琴法,都飞快地成长。

  越是这么看着,便越是心惊胆战!

  长她两岁的邢天,在市井之中只是块埋没的璀玉,然而进了梅府,在她怜爱的栽培之下,他的蜕化这样猛烈而无可阻拦。

  邢天的光华太耀眼,纵使是一个严厉禁止他人进入的院落,也总有拦不住的人。

  在外围里伺候的婢女扬高了声音,彷佛示警一样地传唱。“小小姐日安——”

  梅晴予心里一跳!

  为她磨着墨汁、摆开宣纸的邢天却面不改色按住她纤软柔荑,摩挲她冰冷的指尖,安抚她的心绪。

  不要怕。

  邢天温柔凝视的目光,让梅晴予的指尖回了温意,她低眉敛目,小小地回握了一下,又迅速地抽回手,邢天则不自觉地微笑。

  梅家小小姐旁若无人地闯进书房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婉转柔软的和谐景象。

  她不高兴了!昂着娇丽含艳的脸蛋,她娇囔:“月儿,和我出去!”

  总是静侍在姊姊身边,将长发梳到旁侧挽成一个落花般的环髻,用刻着青竹叶的簪子固定,一身清翠的绿,那唇色春花般娇嫩……虽然林月儿打扮得这样素丽,然而她的眉眼这么精致,那几乎是锐利的美貌将她的英气与风流交织成不可逼视的气魄。

  在男丁稀少的梅府里,缺少女性扭捏姿态、小气心眼的林月儿,无疑地成为满园女子争相讨好、亲近的存在。

  她对大小姐的专注不移、忠心保护,又让众人对于梅家大小姐的尊敬里夹杂了羡慕。

  但是对于从小被娇宠长大的梅家小小姐而言,就相当不是滋味了!

  她也想要这样忠心的守护,也想要被这样独一无二地珍惜,为此,她不仅一次、几乎天天都和娘嚷嚷着要将林月儿转侍到她身边;但几乎事事都顺宠着小女儿的梅夫人,唯有在这一点上寸步不让,坚决不让小女儿动大女儿的侍婢。

  她反过来劝告小女儿:“姊姊哪一样东西你没有要到?你讨到了就丢到一旁去,月儿是人,又不是死物,不能这么讨要的。你真的想要一个贴身侍婢,娘再给你招一个。”

  小女儿不依了,“那把月儿给我,你再给姊姊招一个侍婢来!”

  梅夫人生气了,严厉地拒绝小女儿的骄蛮要求。

  小小姐在一贯娇宠她的娘亲身上讨不到好处,便气鼓鼓地转向姊姊的院落里去,直闯进书房后就喝令林月儿跟她回她的院子去,没想到镇定冷淡的林月儿遵守着一切应对礼节的底线,却清晰而确实地拒绝了她的命令。

  发怒的小小姐掀翻了姊姊书桌上的字画笔墨,一片混乱里,身为侍婢的林月儿以下犯上,使了不知道什么手法,竟将小小姐整个人扔出了院落,虽然没有一点伤处,却重击了小小姐的自尊心;愤怒地哭泣的小小姐,连夜闹上了梅夫人那里去,直说要对林月儿动用家法。

  梅家大小姐却淡漠地沏来热桔叉,为夜咳不断的梅夫人镇定一些不舒适。

  她的目光轻轻一瞥,说道:“月儿是我的侍婢,要罚,也是我来做主;你说月儿对你无礼,那么你闯进我的书房,无故掀翻了我一桌字画,毁了那些书卷,又要怎么罚?”

  小小姐恨恨地瞪着姊姊,骄蛮地道:“那是月儿的错!谁让她不到我房里伺候!你该去罚她!”

  梅家大小姐平静地望着这个胞妹,感到陌生人般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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