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练霓彩 > 轻折红梅 >  上一页    下一页


  梅家小小姐从豆儿大的泪珠滚动的眼里望出去时,总是看见姊姊笑得温婉的样子,被爹爹用一个轻轻的点头作为肯定,然后又给了姊姊很多很多的书册,甚至还手把手地教姊姊怎么将书法写得更好、将箜篌弹得更好听。

  她讨厌姊姊笑起来不露齿的样子,讨厌姊姊拿着书卷在廊下就能坐一整天的样子……在爹爹那里,自己无往不利的疼爱受宠都碰了壁,全给姊姊抢走了!

  为此,她越发地敌视姊姊。

  讨来的冰糖葫芦她舔了几口就腻了,说实在也没有非常想要吃,只是她注意到姊姊的目光在小贩手里停了好一会儿,判断她是想吃糖葫芦,才跟奶娘要求的。

  但糖葫芦都买来了,姊姊却只瞧来一眼而已,分毫没有显露出想吃的样子。

  梅家小小姐有些气闷,生气地将糖葫芦往婢女手上一塞,不吃了!

  于是奶娘和婢女就围了过来,哄哄抱抱地想讨她开心。梅家小小姐享受着公主般给人捧着的愉悦,笑得欢欣极了。

  一群人簇拥着,小小姐乐呵呵的,梅家大小姐却给挤到了外围去,没有人顾着她的安全,忽然从巷子里冲出一票小毛孩,呼啦啦地蜂涌上来,把一群女眷给冲散了。

  小小姐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听得声音的奶娘和婢女全围了过去,找到了跌在地上的小小姐,她哭着告状说那群人把她的粉色碎花新衣服弄脏了……

  奶娘心疼极了,抱起来就又哄又摸的,嚷嚷着要去收惊。婢女则打理着小小姐一身狼狈,帮腔地骂着那群横冲直撞的小毛孩没有教养。

  小小姐听到婢女在骂人,哭泣的声音又扬了起来,含糊不清地呜咽着身上这里疼那里痛。于是一群女眷慌乱地安抚她们的宝贝,婢女连忙再去买了支糖葫芦回来哄小小姐。

  奶娘抱着小小姐,一边向路旁的摊贩打听:“方才这么一大票冲过去的是些什么孩子啊?怎么都没有人来管管他们?”

  日日摆摊总见到这群孩子的馒头贩子闲闲地回了话,“还不就城门边上那一排武馆的孩子!真是的,小小年纪就成党结派,每天都这么瞎闹。”

  一边水果摊子也搭了腔,“就是说啊,总围着邢家那孩子欺负,就因为他不和他们一起欺负巷尾那寡母家的女娃儿。”

  忙着给客人舀豆花的老板也来凑热闹,“邢家那孩子也真奇怪,自己家里开武馆的,怎么不斗上几招呢?”

  摆着糕饼摊子的大娘瞪了一眼过去,“瞧你看热闹的,那还是个孩子呢!他们家开武馆,追着他跑的那群孩子家里没开武馆?他一个要打几个?”

  奶娘听了这一大串的,愣愣地问:“那、那他家里的人也不管管?被欺负的是他们的孩子呢!”

  一旁摆着卜算摊子的算命师傅笑了起来,“开武馆的哪有在怕打架的?他们一家都是男丁,打胜了晚餐加菜,打输了回家跪着不准吃饭!”

  奶娘听了大惊失色,“哎唷,这什么管教方式,岂不教出野人来了?真是不得了、真是不得了!”她听得心里慌,想着下次出门来时要把小小姐抱着才好,不然再有惊吓啊,可就太委屈小小姐了!

  “嬷嬷……”小婢扯扯她的袖子,语气里有一点着慌。

  奶娘心里还在担心着小小姐,被这么一扯,没好气地瞪了过去。“怎么?”

  小婢女的脸色却是紧张得苍白。“大、大小姐……”

  “小姐怎么啦?”奶娘不耐地回头。“她不就在旁边吗?”

  “没、没有啊……”小婢慌得都要哭了,回话的声音在发抖。

  奶娘听了,呆了一阵,才左顾右盼地找了起来,竟全没有那安静的大小姐的身影。

  她这才意识到,方才大伙儿全看着小小姐,竟把大小姐给弄丢了!

  “哎唷!我的小姐……”奶娘几乎要晕了。

  几个小婢慌乱得团团转,闹腾着要找出失踪的大小姐来,被冷落的小小姐,这时还不甘寂寞地哭闹起来,真是一片混乱景象。

  他们在复杂的小巷里狂奔,弯弯绕绕地转得后头追逐的孩子们头晕目眩。

  虽说是长年生活的县城,但疾奔在前方的孩子却远比其他人还要灵活、还要善用地势。正绕得分辨不清东南西北的时候,他们已把其他人甩开了。

  后面带头的孩子王有气无力地挥舞拳头,对着虚空嘶吼:“邢天!你是缩头乌龟!”

  而被他这么威吓着的灵巧孩子,早就把后头的人远远地扔下,溜到其他地方去了。

  他们奔到一处老旧的土地公庙,四周植起了林木,浓荫将阳光遮挡。

  梅家的大小姐一身香汗淋漓,整齐盘起的长发也乱了,几许发丝沾在颊上,而一身娴静的衣裙也染着灰尘,几乎可以说是狼狈了。

  但她以袖口捂着小嘴,喘着气在调节呼吸的时候,那红扑扑的明净脸蛋却盈着笑意,眼儿那样地明亮。

  紧紧抓着她的腕,带着她跑过小半个县城的小小少年,气息不甚混乱,却也有些喘,汗水沿着脸庞滑下。梅家的大小姐笑着,从怀里拿出香帕来,帮他拭了汗水。

  少年愣愣地没有反应,乖乖让她擦汗。

  把灰尘擦去,把汗水也擦去,帕巾翻个面,再从额头开始把整张脸都匀净了,少年的脸庞也就清楚地显露出来了。

  那是个能以“漂亮”来称之的孩子——细致的眉,细致的眼,鼻子的弧度这样挺翘,厚薄适中的唇上细嫩的颜色这样好看。

  他的样貌如此精致,活脱脱就是个瓷烧的白皙娃娃,若不是一身衣物这样凌乱,沾灰染尘的,她几乎以为自己碰着了书里写的那些皇室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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