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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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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问话非常失礼,并且相当轻蔑,一旁鬼燕听了勃然大怒,几乎要拍桌子怒吼出声。 夏语欢香软的小手轻轻按在鬼燕掌背,居然立即安抚了他的愤怒。 巫邢天的目光捕捉到那一瞬间的亲密互动,冰冷的眼神也微漾起一丝惊奇的波动;他似乎没有想到,这样应该只会发生在恋人之间、挚友之间乃于至亲之间的深刻情感流动,也能在青楼的姐儿与恩客之间出现。 “巫公子,要培养一个名妓并不容易的,得从小时就穿金戴银地养,吃精致的食物,赏玩优雅的书画,听最缠绵的丝竹,还要请夫子来教书认字,懂操琴下祺,用最好的环境养出来的女孩,才不会有没见过世面的酸腐气。这样落落大方、气定神闲的风范,要成为名妓的入幕之宾,也不会是下品的人物。” 夏语欢说着,露出娇俏的微笑。“初来的客人,按理都应设帘与姑娘们闲谈,几个往来之后才能撤帘;若恩客要求上得姑娘的床,也要姑娘的同意;这三千阁,是以姑娘的意见为主的,姑娘不愿待客,阁里也不会硬逼。” 素手纤纤的明媚女子,用那双俏丽的眼睛淡淡地望向巫邢天。 她既不回答他“一日需待多少客”、也不回答他“是不是上了床”;她清楚地明白这个男人想知道的不是这些。而这样的问题,也不是在问她。 “巫公子想见阁里的哪位姑娘呢?” 夏语欢温柔的问话,犀利得像刀一样,切进了男子眼底。 那一瞬他瞳孔缩如针细。“十二金钗……现在都在吗?” “姊妹们都有客了。牡丹头牌如今等着嫁人,见客都设帘,但她的琵琶是一绝,巫公子可需引见?” “都有客?”巫邢天粗砾的嗓音沉得仿佛诅咒一般,“梅晴予……也有客?” 夏语欢微笑嫣然的脸庞倏然一怔,顷刻便苍白起来。她想起来了…… 风大姊从九死一生的海难中平安回返的时候曾经说过,有个覆面的男人在找晴予妹子! 巫邢天见到夏语欢褪去血色的脸庞,冷冷地哼了一声。“这逼人卖皮肉的三千阁,上下都该死!” 话声落了,那弥漫厢房里的诡异香气便浓重起来,夏语欢偎在鬼燕怀里,劈手将一整杯的烈酒摔到桌面去,醇郁的酒香在短暂的瞬间混乱了那股令人浑身脱力的香气,然而只有一瞬,鬼燕甚至来不及抱起夏语欢逃命,他一身的轻功身法便仿佛被那股魔异的香气压制住了,连吐息都感到艰难。 忽然,厢房的门被轻轻叩了两下。 夏语欢想起她身边两个见习的雏儿方才被她打发去拿大氅和香炉,这会儿是回来向她覆命的…… 她心疼起来,这个蒙着脸面的男子看起来杀人是不会留情的,可怜她那么疼惜、用心教养的两个雏儿来自投罗网……她慌得泪水都要落下来了。 影影绰绰的,那两扇门是被推开了,却不是伺候她的两个雏儿,而是一个纤冷、丽如柳刀的身影。 一扬手,那么一指甲片儿的千年檀香便飞扬开来。 纯净至极的檀香袪除不净,任何巫蛊都要退避。 “巫凰教祭司驾临三千阁,阁主艳娘代诸位姊妹承您的礼了。”轻冷清脆的声音仿佛珠玉一样,分外地好听。 巫邢天恨恨地瞪向那个女子的身影,但还轮不到他发作—— 三千阁今晚真是多事之秋,阁门敞开的大厅,砸桌摔椅的怒吼尖叫声突然响起,乒乒乓乓的混乱惊动了高处的十二金钗专属厢房,众家姊妹都从房里出来探看形势。 而巫邢天作为轻微的警告所使用的一点引魂香,随着珍贵千年檀香的出现已淡化成一般的青草香气,他冷冷地起身,越过了警戒的鬼燕和夏语欢,随着三千阁主的身影出了房门。 大厅里,涌入的一群汉子面目狰狞地大肆破坏,一边威胁客人,一边挥着大刀怒吼,指名要鹰行堡的当家少主子——鹰求悔,出来让他们大砍个十七八刀,扰扰攘攘的理由是鹰求悔占去了他们帮派老大今晚指名要的女人。 女人的名字,正是梅晴予。 对房的厢门在喧闹声中也是大开,却没有任何人走出。 巫邢天冷冷地环视一圈,他的目光在各朵风采殊异的美人间流转而过,却没有见到他要找的女人。 但他的目光直眺向对门的时候,却看见一个伟岸的男子披着外衣走出,他手边温柔地牵着一只怯怯的小手,一身锦织的华服将身子包裹得紧密,却独独在双肩里斜开了口子,露出浑圆的肩头,女子精绘了几许红梅的肌肤那样白皙,衬得娇艳而勾人,温柔的眼儿凝视着人的时候,那种专注而信赖的目光,几乎能让被这么望着的人恨不得把这世间最美好的一切,都捧到她面前。 娇婉柔弱的梅晴予,是三千阁里最受江湖人士——尤其是黑道人马——喜欢的姐儿。他们为的不全是那身子,而是珍惜着她眼里的美好景致。 腥风血雨里闯过来的硬汉子们,也会有心底深处潜藏的柔软;梅晴予的存在,就是抚慰他们偶尔需要休息的心。 甚至不光是叱吒风云的喋血男儿会来找梅晴予,听她唱小曲儿、念诗词、抚琴谈天,连他们的夫人小妾也会来寻她,但不是为了争宠吵闹,同样也是来这儿休息。 身为黑道头子的眷属,所要承受的压力不可谓不大,在连年的争战、权势、血腥之中逐渐磨耗掉的温柔和平静,她们也会怀念、也会伤心。 而梅晴予的存在,几乎就像是她们存活于世的最后一点美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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