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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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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礼颔首。“除了这一幅——”他指向他们的正前方,比其他大出两倍不只的画作高挂于上。“听说它是我娘死后,我爹追怀她画下的。” 一袭天蓝色衣裙帮衬出画中女子婀娜多姿的身形,她浅浅挑着笑意,凤眼微微娇羞,柔荑轻持团扇于胸前。 依稀如菡萏盛绽之姿,使得无衣目不转睛。良久,她才注意到画像右下角的题诗,笔迹刚劲有力,确非女子所写。 “沅有茞兮醴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荒忽兮远望,观流水兮潺湲。”无衣逐字念出,但觉似曾相识,却记不起在哪儿读过。 “是屈原《九歌》里的《湘夫人》,写湘君思念湘夫人,望而不见的惆怅。”季礼看得出无衣正在苦思,因此特意解释一番,语气忧忧。 她望了他一眼。“你真像索引,随便一句都难不倒你。” 痴或正常,在季礼身上,有时候实在难以分辨。 “这么说来,”她视线再转回画上。“姜老爷对湘姨太的用情想必颇深。咦?不对啊!”她想起她初次送饭来的对谈,不由得胸腔一股闷充塞。“你曾经说过我长得像你母亲,这……哪一点像啊?” 画中女子宛若菡萏,而她连杂草都不如,这瞒天大谎他怎撒得出口? 季礼昂眉观看画像,然后单手搭在无衣肩上,细细端详,不解地反诘道:“哪一点不像?” 如此理所当然的表情,无衣霎时不知从何答起。 “我虽然没有真正见过我娘,但我相信她一定是个非常温柔、善良的人,所以才会呈现这样的画像。对我而言,你也是,内在的美与外貌是相互反映的。你自己没有发觉吗?你……非常漂亮。” 她心湖掀起一场狂风巨浪,她骤然退后数步,避开他渐触近她颈部的手指。 她整个身子灼烫不堪,假如不是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她肯定会以为自己发烧了。 季礼的话总会扰翻她情绪,总使她无所适从。她“漂亮”?“温柔”、“善良”?老天!他怎能说得如此诚恳,害她不敢反驳,深惧一反口,他又将道出更多足以席卷她思绪的言语来?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懦弱? “你怎么会发现这个地方?你大哥告诉你的吗?”她只能逃,只能转移话题。虽然她竭力欲以“感激”化解一切心情上的起伏,但结果却是徒劳无功。 “不是的,我大哥根本不晓得。唯一进来过的,就你跟我。”季礼并没有察觉到无衣的异样。“还有告诉我有这个石房的老爹。” “老爹?谁?” “他说他是姜家的远房亲戚,我记得大约是四年前的中秋夜吧,他突然闯进季湘居,带着上好的酒菜,说想认识我,和我饮酒畅欢,我就答应了。”这段回忆似乎相当愉悦,季礼笑得好开心,不过无衣白了他一记。 “你不晓得他是谁,还让他进来,万一是坏人呢?”这家伙没有维护自身安全的观念吗? “不会的,他长得慈眉善目,不像坏人。” “坏人的坏会写在脸上吗?”问毕,无衣翻翻白眼。她干嘛管那个什么老爹的是好是坏?“然后呢?” “然后喝着喝着,他问我知不知道我娘的长相。我虽然在梦中见过几次,不过大多是模糊的影像,我就摇头。于是他便带我来到这里,告诉我每样东西的由来。之后,每一年的中秋夜,他都会来找我喝酒聊天,并且告诉我许多关于我娘的故事。” 她对姜家不熟,自然不晓得有什么远房亲戚。但是湘姨太既为妾,除了姜老爷外,不可能再有男人对她了若指掌吧!除非…… “季礼,那个老爹长什么模样?有没有比较明显的特徵?” 他抓抓头,努力回想。“他留着灰白的髭须,脸形瘦长,双颊微凹……啊!最明显的是他的右手有着一大块紫黑色胎记。” 闻言,无衣脑中迅速推理出所有的可能性。 “你……见过你父亲吗?” 季礼稍愣,表情些些落寞。“我忘了……” “如果再让你见到他,你会认出他来吗?” 他没有把握地摇摇首。 无衣垂睑,叹息充斥胸口。 “思公子兮未敢言”……由画中之诗可以想见姜老爷对湘姨太的相思情深,那么他对季礼必定疼爱有加,可能是碍于姜夫人,所以才不敢将真实身分暴露给季礼得知,故以远房亲戚一词隐瞒。 难为他了,一年才一次见面的机会,却无法堂堂正正表达身为父亲的亲情。 “季礼。”无衣大概没有发觉,注视他的苍眸带着无限柔意与羡慕。“你很幸福。” 季礼傻不愣登地眨着眼,无衣天外飞来一笔的言语他完全不解其然。 “你的周围有这些爱你的人,你大哥、胖叔、姜老……老爹,你一定要好好珍惜。”换作从前,她绝不可能说出这些话。她变了吗?居然在劝人抓住眼前的幸福,她自己都做不到了…… “你呢?你也爱我吗?”突如其来的问话,无衣傻了眼。 爱,多可怕的词!她哪碰得起?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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