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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她说,衣服要听她的话。”

  他微微攒起眉头。“衣服?”

  她叹气。“社庆占卜时候穿的衣服。我担心她想要把我打扮成钢管女郎。”

  他沉默一下。“映红不会这样做。”

  “我知道,我只是乱说。”她垮下肩膀,推推眼镜,闷声嘟囔:“映红不会做这种事,可是我光是想到要化妆打扮,就觉得浑身不对劲。这几天越想越后悔,很想跟她说我不要了。”

  听到她的话,男孩的眼睛忽而闪过一道奇异的光,像是想起什么。

  然后,他摇一下头。“你打扮起来,很漂亮。”

  她瞪着他。他严肃地点头。

  他,真的怪怪的。

  夜。未圆之月,整座山笼罩在银灰色的朦胧纱雾中。人,看不清前程。

  和窗外月光有着相同颜色的枫叶鼠“二世”抽动腮帮子,迅速啃完手上的葵瓜子,然后小小的身躯整个挂在铁栏上,热切地看着笼子外面正在忙碌的主人,一下子看腻了,才又一溜烟跑回滚轮上,继续它最爱的运动。

  “二世”,全名叫“思薇尔二世”。

  两人寝室内的灯光昏暗。升上四年级,她和映红换到了这间两个人的寝室,继续担任彼此的室友。空气里飘着暗流的熏香,书桌上躺着一本翻到一半的厚重原文书,打工的映红还没有回来。

  魔女披散了长发,扬手纵开古老的占卜纸牌,在寝室中央的地板上铺出命运的网络。

  “……‘宝剑九’、正位。这是‘魔杖六’的逆位。这是‘节制’、这是‘正义’、这是‘钱币’的‘国王’、‘法皇’。”她撩起又落下来的半干长发,翻开最后一张纸牌。“‘命运之轮’。”

  沉吟许久,空气里细微的呼吸声从急促慢慢转为凝滞。她皱紧了眉头,手上还扣着最后一张纸牌,跌坐到地上,伸手捂住脸,发出自我厌恶的呜咽。

  她看不懂,她读不出牌组的意义。

  她不知道书伟在想些什么。

  他为什么那样看着她?为什么老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为什么突然提起远毅和映红的事?为什么问有没有男生在追她?为什么……说她很漂亮?

  他从来没有这样说过,从来没有认知过她是跟他不一样的异性,认识了三年,从来不曾表现过对她有超乎友情之外的感觉。

  她知道,对书伟来说,她和远毅的角色是没有差别的,就是朋友而已。他的眼里、记忆里,没有特别为她保留的空间。

  所以,她死心了。所以,她放弃了。

  但是昨天,他说她很漂亮。

  然后,她乱了。

  她不是已经死心了吗?为什么这两天来一直心神不宁,连明天就要上台的报告都没办法专心准备,只是为了一句很可能只是随口而出的话?

  她不是最讨厌迷信的人吗?为什么今天晚上却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个人,大张旗鼓地排设这满地的塔罗牌阵,只是为了一个根本不可能是答案的答案?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泄气地倒卧下来,她呆呆地看着散落一地的手绘纸牌。食指和中指间一直夹着的,是那张无法解释的“命运之轮”。

  这是他送给她的塔罗牌。两年多来,她一直很小心地珍藏着,除了少数的场合,很少拿出来使用。

  还有,那一块钱。曾经崭新闪亮的铜币,已经不复当初的光泽,仍然跟塔罗牌一起,躺在那个陈旧的银盒子里。

  还有,“二世”。她用了一模一样的名字,帮这只跟“思薇尔一世”没有半点相像之处的枫叶鼠命名。

  每一样他送给她的东西,她都把它当成重要的宝物,小心翼翼地保留着。

  松开指尖的纸牌,她又伸手包覆住脸,轻轻地哀鸣。

  她根本没有死心。那些都是骗人的──骗她自己──的说法。她的心,那颗愚蠢到连自己都无颜承认的心,还是像两年前一样,只为了那个人跳动。

  一句话、一个眼神,她的世界为他翻转。

  她一点志气都没有。

  但是他呢?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好害怕。

  九、“同人”……人贵知心,然后物以稀为贵

  “书伟!”

  他眨一下眼睛,这才回过神,看向把自己从马路中间拖回斑马线起点的好友,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模糊的印象。

  萧远毅抓抓眉毛,叹气。“不要在马路上发呆。”

  “……抱歉。”

  “要吃饭吗?我肚子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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