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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


  他清一清干枯的喉咙。“别贪玩了,葛莉缇。”他的声音好似很镇定。“你若不在十秒内解决她,我就要插手来破坏你的乐趣了。”

  动作突然发生——手臂高举、刀刃闪现,而后是令他的心几乎停止的胜利呼喊,因为那不是莉缇的声音。接着又是一连串引人注意且狂乱的动作。

  看见纠缠的身体静止的那次心跳,他同时也听见沙哑且用力喘气的声音。“你敢乱动,我一刀从你这边耳朵割到另一边。”

  这是莉缇的声音。

  他上前。“需要人帮忙吗,葛莉缇?”他的声音是颤抖的。

  “需要,谢谢你。”她边喘边说。“小心,她——诡计——多端。”

  维尔感激这个警告,那老鸨好似已经半死,可是当他把她们分开,克蕾深吸一口气,好像还想再大闹一回合。维尔好不容易才把又踢又抓、尖叫声足以吵醒对岸的女人,从筋疲力尽的妻子身上拉开。

  “把她打昏,”莉缇还在喘,那女人不只不累,还像疯了般抗拒。

  “我不能打女人。”

  莉缇上前,躲开一个拳头,但是送出她一个自己的,一拳打在克蕾的下巴。后者终于瘫软下来。

  维尔让克蕾无力的身体落在地上,苏珊急切的跳上前去,发出威胁的声音。“守卫。”他对狗说。苏珊跨坐上去、发出低声咆哮,巨大且淌着口水的下巴对着老鸨的脸。

  维尔朝抱着身体的侧面弯下身来的妻子跑去,他推开她的手,感觉到湿湿的东西,感觉他的心落入了一个无底的洞。

  “抱歉,”她的声音小到他几乎听不见。“看来我被女巫打中了。”

  他接住她,这次当她把全身重量都交给他的双手时,他知道她不是假装的。

  毕樊世站在酒馆前的人群中,看着昂士伍公爵把毫无动静的妻子抱入马车。几分钟之内,到处都在耳语,朱里巷的老鸨杀了公爵夫人。

  毕樊世非常不快乐。

  他并非为公爵夫人哀伤,而是为他自己。布克蕾肯定会被问吊,但是她肯定也会找一些垫背的人。她会说很多故事,其中不少故事的主角都是毕樊世。

  他很后悔没在去年春天的巴黎就把她杀死,反而帮助她逃走。但是他当时脑筋不清楚,不只家里有些问题,还有某些压抑不了的欲望。

  今天他在老皮生蚝屋听见那母狗做的事情之后,决意来杀掉那女人。他没花多少时间就猜出她会躲在哪里,一位替《警察公报》工作的画家告诉他有个疯妇被杀,而根据那描述,毕樊世立刻知道疯妇与凶手的身分。

  不幸的是,昂士伍公爵夫人比他更早找到那老鸨。地狱之门打开时,他离那栋泥砖屋不到二十码。听见她对克蕾说她的人比较多时,他立刻退开。克蕾只需叫出他的名字,他就会被列为罪犯了。如果,他早知道公爵夫人的帮手只是三个男孩和两个没有牙齿的妓女,他就不会这么谨慎了。

  然而,在浓雾和混乱中,谁有办法知道那么多。

  现在,他计穷了,警方在昂士伍与手下之后几分钟抵达,整个事件从开始到结束不过十多分钟。不久,克蕾就会被关起来,对着愿意听的人嚷嚷她所知道的每个人的每件坏事,而这对他是很不利的。

  他应该立刻离开,但是他不敢回家拿钱或衣服。每个人都知道毕樊世住在哪里,他的妻是位著名的画家。

  她不会想念他的。等着取代他的人,排着好长的队伍,最前头的是一位金发的法国伯爵。这景象带来与绞绳不相上下的痛苦。

  但是不管痛苦与否,这是毕樊世必须承受的。

  他有足够的钱雇车,如果早些出发,他应可在任何人察觉他逃走之前赶到海边。

  他小心地掩饰着身影,不让自己显出匆忙的样子,这时警官们带着用临时的囚车押着的克蕾出现。

  “该死的母狗!”附近有个妓女喊道。

  “可惜她没死!”另有人这样喊。“公爵夫人只打碎她的下巴。”

  这个消息加上警官的证实,引起一阵失望的叹息。

  这让毕樊世发现《阿格斯》的葛莉缇在这地区有不少朋友,连两个早已半死不活的妓女都愿意去帮她拯救昂士伍的受监护人。他转头四顾,看见几个心冷肠硬的妓女正一边诅咒布克蕾,一边为公爵夫人哭泣。

  连一些混街头的流浪儿都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他立刻知道情况可以加以利用。他擅长激发哀痛、在人的思想里下毒,以及如何把一般的单纯心灵转成怨恨与愤怒。所以,他一边走一边说出一些煽动的言语。

  不过几分钟,水手、妓女、皮条客、乞儿和河边混混变成一群暴民。

  他们的怒吼引发出摇晃囚车的声音,警方人员的喝止,以及宣称要执行暴乱法的警告。

  不过几分钟,暴民推翻了要将布克蕾运往雪威区的囚车,推走想要保护囚犯的警官,开始攻击囚犯。

  不久,现场只剩被打得面目全非、惨死当场的布克蕾,以及随即流血身亡的米克。等暴民散尽,毕樊世也回家去了。  

  几个小时后,继坐在伯父、查理、罗宾床边握着他们冰冷的手之后,维尔再度坐在另一张病床边,握着另一只冰冷的手。

  他妻子冰冷的手。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葛莉缇,”他的声音梗塞。“你的职责是镇守家中,指挥大局,不是亲自去打仗。你这样要我怎能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一分钟?我发誓,我简直是几个月前就死了,而且是直接进入地狱——这就是我没有吊死我自己的原因,因为那根本多此一举。”

  “我的天,听你胡说些什么,”莉缇赏他一个假笑。“她只是咬了我一下。”

  那真是天下最轻描淡写的“咬”了。要不是一层又一层的内衣、结实的紧身褡,以及“士帝叔公的怀表”,昂士伍公爵夫人早就没命了。怀表使刀刃滑开,未曾造成直接刺入的伤害,即使伤害终究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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