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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你见过他?”

  莫问——生有多难多苦。莫问生!这是怎么回事?穆祁和瘟神有什么关系?为何他的梦呓恰巧是瘟神本名?是巧合抑或另有内情?

  定了定神,她挣脱师兄善意的扶持,想起那个令她心绪浮动的男人,“师兄,一直以来都是由你出面与他交手,你告诉我他是怎样的人。”坚定的语调虽然平稳无波,却泄漏出她异于寻常的关注,“我要知道!”

  “你不是不相信平空想像的猜测之词?”石岩军发觉师妹变了,却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同了。

  “在我爹任意欺瞒我,到死也没给我一个憎恨栖宇双客与瘟神的理由与答案之后,你想我能相信谁?又有谁值得我信任?”说这话的秦扣云,既冷且怨,“因为他生我养我,所以我有责任完成他的遗愿替他报仇;但他却连个能令我信服遵奉的‘因为’都没有坦白告诉他唯一的女儿。这种不明不白的仇——哼!我开始质疑它是否有必要报。”

  石岩军同感,但师父就是师父,师父救他养他传授他武功谋略,他的命、他的忠诚是师父的,就算他认为不对,仍无资格质疑师父的命令,何况是遗命。师妹不然,她是师父的女儿,所以她有资格对亏欠她的父亲嗤之以鼻,但他却只有一条路可走。命运早就安排妥当,当他被鬼羽秀士救起的时候,他就失去了他的自由注定,只能为秦家父女而活。

  “我只能说:莫问生有能力杀了我。”

  “但他却没有这么做。”扣云意会地点头,“我了解了。这就是你替他说话的原因?因为他也与你相同坚守原则?”

  能对处处意欲加害他的人留德予泽,那人必秉持相当原则,而此般有则之士又有个词称为硬汉。

  石岩军不语,因为他知道已毋须他多言,师妹已明晰他想表达的一切。

  轻轻地,扣云笑了,虽因蒙面而无从窥见她的笑靥,但那双眸内又染了层遥远的疏离,与淡淡的凄凉。“到头来我只是爹用以复仇雪恨的工具。一个连解释也不用的工具罢了——”

  “师妹……”

  “我没有难过,只是替他悲哀,要是让外人知道名震武林的鬼羽秀士不但连他的老婆都留不住,甚至连仇也只能留待他的女儿徒弟替他报,届时不知他一生汲营的威名剩下多少?”眼波流转,仪韵自成芬芳,她端著天生的冷淡说道:“走吧!既然莫问生迟到了,那就由我们代他救出死囚。”

  如她预料,石岩军的眼布著疑惑,亲近如他,也抓不住多变的她心思瞬虑之所向。正应了一句话:没有人知道云下一刻飘向何方。

  她这朵云呐!让他好神伤。

  “你不也对他好奇吗?救出死囚,不就能藉之多了解莫问生吗?与其在此空等,不如活动一下筋骨,这不更好?”

  “谁?”

  府衙门卫叱喊,令两人神情一凝:来了。

  “别跑!”

  但见两名官差朝大街那掠去,剩下空荡衙门无人看守。

  “可能是调虎离山之计,衙内地牢另有捕快在。”石岩军不另加赘述。“待会儿若是有情况由我去追,你看住死囚伺机而救。”

  扣云颔首,与他并肩一跃,掠过府衙高墙,迅速地赶至地牢前,不意却见一名不速之客正点倒了守门捕快。

  “瘟神?!”石岩军大喝,“哪里跑!”

  “师兄!”扣云为时已迟地喊,师兄的身形飞快错眼,待她定睛而望已是鸿飞渺渺。她探了探倒地的捕快,发现他们俱气断身亡。

  “他不是瘟神。”因为瘟神不杀人,这么说来有人假冒瘟神劫囚?为了什么?瘟神与人结了什么怨,让人用此歹毒手段惊动朝廷诬陷于他?

  管他,先救人再说。

  暗运劲力,她毫不费力地便劈开狱锁,潜入甬道,扑面而来的是刺鼻的腐霉味,空气中盘绕著沉沉死寂,不知自何而来的凉飕窜入扣云脊骨,冷森森地教她不自觉厌起这地方。牢内苦暗难以辨人,凭著手中的火折子她边步边寻:“庄则礼,你在哪?听到的话应我一声!我来救你了。”

  屏息倾听,只闻三两粗浊的呼吸声和鼾声,没有人理她;举高火折子,她提高音量又喊,“庄则礼——”

  “吵什么吵?烦死了!”栅栏内冒出抱怨,“喂!小子,人家来救你了,还不快跟人家走,省得吵得老子睡不著。”

  扣云侧颜趋近,挥臂再断狱锁,栏内蜷曲著人影。“你是庄则礼?”

  “姑娘,谢谢你来救我,盛情心领,我不会跟你走的。”

  如云微抬些光照出人形模样,只见他一袭囚服浑身邋遢破旧,衣上犹带干硬的血渍,但他盘腿而坐之姿却流露出威而不屈的气节。

  “是莫问生托我来救你的。”

  “告诉问生,我没有犯罪,我不能就这样走,他们必须还我一个清白公道;如果我跟你走不但洗不清我的嫌疑,更会拖累问生。我庄则礼虽然只是不起眼的小人物,但绝对是顶天立地的坦荡之辈……”语调转为低伤,“请他代为安顿家母与玲儿,不孝则礼可能无法再见天日承欢膝下了。”

  扣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又是个死抱著仁义不放的迂腐穷酸。她也懒得和他浪费唇舌了,抖手弹出麻针,中!

  庄则礼倏然觉得颈部被啥一叮,正想摸那是什么,却讶骇自己驱动不了四肢,“姑娘,你这是……”

  “啰唆!”

  扣云手脚俐落地撑起他,正想尽快离开地牢时忽觉不对,“谁在那里?”

  就在她分神的当儿,一缕极其微小的声响掠来,如云听声辨位打出银针截下来物,却不意中了另一回暗算;麻针透入肌肤时所扩散的麻痹之感令她预料到许多事。

  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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