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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寒士里摇头:“小儿生来命运刊坎坷,我只盼她能平安长大,快乐地过日子,让她知道太多不是件好事。当年任天遥血气方刚,年少气盛,满腹正义理想,妄想使剑江湖,快意恩仇,却惹来一身仇孽……唉!武林太黑暗,所谓白道只是窥视宝剑虚名的伪君子,绿林人马更不用说: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当任天遥被他亲信的拜把兄弟暗算后,他就醒了,彻底醒了。”

  转身,寒士里的背影道尽了一个落拓剑客的辛酸:“我的双手沾满血腥,我不要学儿知道她的父亲曾是那丑陋江湖的一份子。”

  “虽然你认人不清,但杀的全是该死之徒,因何自责?”

  “因为我看到那些该死之徒的亲人,他们虽该死,但他们的双亲妻儿却是无辜的,我无法面对他们憎恨的目光,所以封剑闭炉,不再过问武林事。”替及往事,寒士里仍然忧戚淡愁,“学儿天性纯良,我作的孽,理当由我自己偿还,要是告诉她种种恩仇,不就是推她入江湖争斗中。”

  “所以你绝口不提会武之事,也不教她武功,宁可将她交托给素未谋面的外人保护?”仇烈霄忆起她头后的刀疤,就倍感忿忿,“这就是爱她的方式?任仇家在她身上刀剐凌迟?”

  “不!你不懂!”寒士里忍无可忍地吼道,“你以为我愿意?不是我不教,是学儿不能学!”

  深吸一口气,他将声音降下:“她在八岁那年被人用歹毒的方式打断了琵琶骨,终生不能练武,凭我一个人的力量照顾不了她,所以只好出此下策。”

  仇烈霄无言,他听见一位保护不了子女的父亲的自责。

  “我什么都不求,我只求老天能让学儿平平安安地过完这一生!”寒士里微微地道,“我不是个好父亲,让学儿跟着我受这么多苦,寒士里愧对列祖列宗,我只是想,既然不原她再经历我的遭遇,就不要对她提起……你说得对,我太天真了!”生于寒家,注定和武林脱离不了关系,寒氏一族背负着诅咒?!

  “仇公子,我知道你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寒士里以性命相求,求公子保我儿平安,如我和内人有何不测,请你带着学儿隐姓埋名,我必奉上骤雷剑与家产为赠!”

  “你以为我稀罕?”仇烈霄实话实说,“我最讨厌就是钱财宝剑所带来的纷争。”

  “仇公子……”

  寒士里焦急欲言,不意仇烈霄又接下去。

  “要想知道我有没有尽职保护她,很简单。”他一字一字清晰有力,“活着,活着监视我。”

  寒士里像是受到撼动般,凝定不动。

  “就算我应允了你的要求,倘若你死了,不也一样无法见证任何事?届时,我的承诺再多,再坚定,你也不知道我是否有尽力遵守与其要求我,不如先求你自己。只有活着,才能打算一切。”

  仇烈霄的话似蕴藏魔力,又似君王的命令,令人不得不从。

  “无论情势再怎么不乐观也决不轻言放弃,事先就准备好后事的人一上战场必死无疑。”

  “这个道理是相同的,在我的故乡,如何活下去是每人必学的第一要务,如果你真的爱你的妻儿,就好好活着!”

  活着,才有力量;活着,才有未来可言。

  寒士里被他的话激起当年谈笑生死的豪情:“你放心,我会活着监视你的。水里火里来回了这些年,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记着你的话。”仇烈霄言尽于此,一个跨步离去。

  寒士里感激得目送他,他不但激起了他的求生意志,更细心得没问他突来的仓皇何不安。

  瘟疫,赤煞族人逼银虹族人现身的阴谋。

  “他是不是赤煞传人?”寒士里也糊涂了,假若他真是赤煞传人,理该千方百计逼他们承认身份,怎反倒帮助他们?

  不管他是不是赤煞传人,他都能肯定一件事。

  仇烈霄不仅真是王者,更是罕见的君子。

  寒宅有两处厅堂,名字起得很雅,一曰净,一曰思。思厅是门面厅所,净厅就不同了。它是专门让寒家人共处议事或共享天伦的内厅。

  净厅一如其名,窗明几净石铺的地板光可鉴人,摆设简单,布置却出尘高雅,不消几眼便感受得出主人的巧思用心。

  “娘,镇上出了什么乱子?怎地恁地不宁?”

  “瘟疫。”寒夫人语出惊心,“镇上发生瘟疫!”

  “什么?!这怎么可能?碧落镇向来与世无染,怎会有瘟疫?”寒致学这一惊非同小可,急问道,“情况如何?”

  “目前尚未闹出人命。”

  “目前?那不就表示未来几日不敢确定?”

  “陆伯说前些日子就有牲畜陆续死亡的消息传出,但不是很多,镇民也就没在意。但今天却闹出有人出疹子,上吐下泻手脚瘫软的事来。”寒夫人的语气间重重无奈。

  “我和你爹决定要再觅居所。”

  “不!”想也不想,她便一口回绝。

  “雪儿!爹和娘作此决定也事不得已的……”

  “别说现在镇上瘟疫横行了,就算安然无事我也不走。”寒致学……也许该说是寒织雪定着一双足能钩魂摄魄的星眸,凝睇着她的母亲。

  “是不是又是他们那批人的把戏?”

  女儿一语道穿他们意欲急搬的原因,令寒夫人深深叹息。

  “娘,你告诉我。”寒织雪的冷静,压根儿不像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那抹坚毅果决的神采奕奕灼灼闪耀,丝毫不让须眉。“是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寒夫人只是浅浅地说明症状,镇上患者的眼圈俱呈血红,大夫郎中束手无策。

  “啊!”寒织雪惊呼,“炼眼毒?他们好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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