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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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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他回来见到倚在门边的芝苹,她就是这种表情,虽然她在注意到他在场时会振作精神与他谈笑,但他知道她笑得很辛苦。 他不愿去猜她和王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却心里有数,只是他不会揭问,更不会编排是是非非,他只要伴着她就好了。为了顾全她的饮食习惯,他特地想法子弄来了厨具,虽然简陋,但他还是尽力学习烹饪,目的就是要她开心起来,尽管她不懂他为此吃了多少苦。 走到她身边,她依然不觉他的来到,无识看得好心酸,她是个那么无拘无束的女孩,怎会变成这样? “芝苹!”他的手搭上她的肩膀:“芝苹,吃饭了。” 芝苹迷蒙地将焦距调到无识关怀的脸后,方漫应道:“怎么又吃饭了?不是刚吃过?” 无识默默瞧着她:“你的上一餐是昨天午餐,现在要吃的是今天的午餐。” “哦!”芝苹窘困地垂下螓首,她竟发了一天的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无识牵起她:“快来吃饭,再待下去饭菜都要凉了。” “饭菜?!”芝苹被他拉到圆桌旁,桌上是标准中国式的四菜一汤,犹冒热气地散着她多日未闻的香。“你怎么……怎么……” “别管我怎么的,吃就是了。”无识按下她,催她坐正身子:“这可是我第一次作菜,有请江小姐捧场。” 芝苹及时拉住他欲抽离的手,果然,手上满是刀伤,甚至还有一两处水泡,芝苹不禁鼻头泛酸:“识哥……” 无识一番心意终于获得她正视,他怎会不百感交集?但他仍捺下激动,强笑着揉揉她的发:“你一天没吃了,不会饿吗?” 芝苹好想哭,好想扑进他怀中痛哭一场,但她却挤不出一滴泪水,是她的泪干涸了,还是她的心枯萎了?她分不清楚,只有举起他为她准备的竹箸,不负其苦地吃完了这一桌情义厚重的饭菜。 吃完午餐,她自愿洗碗碟,但无识却不同意她操劳,说她毒症方愈,宜四处走走散散心,他不想让她成日窝在屋内,要她呼吸山林的新鲜空气。 芝苹不好违拂他的善意,只有拖着疲惫的身心漫步在丛林里,等她环顾置身何处后,赫然惊觉她竟走到了溪边。 是这条溪,她认得出来,上回他带她来沐浴的地方就在前方,她还望见了那道瀑布。走在奇岩怪石之间,她颠跛的脚步蹒跚,但她却毫不在意碎石在跌撞时所造成的伤害,只是一心要到那边,那他抱她走至的地点。 水,还是潺潺涓清;鸟兽,对她的注目不减,不一样的是身旁少了他,不一样的是心里多了他。 “无情……”她坐在当时他放她坐下的岩上,抚着岩纹,想着当日的对话。 你可不可以给我少添些麻烦? 我喜欢溺水啊?讲什么屁话? 女人,不可理喻! 男人,蛮不讲理! 不自觉地笑出口,斗气时的他,那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只是他已经离开了。 芝苹垂手划水,涟漪荡荡,一如她已寻不回宁谧的心湖,苦受相思。她拉了拉衣襟,无识所带的衣服是连身的宽裳,颇有尼泊尔风格,穿起来衣袂飘飘,衬得她娇弱楚楚,她自己倒没感觉,只是有点不方便,尤其对她向来与莲步轻移无缘的走路法,害她屡屡这儿绊那边倒。 水面的倒影憔悴,她一个拨手便扰浑了水中人的戚容,倏地忆起一首诗,喃喃对己说: “离多最是,东西流水,终解两相逢。浅情终似,行云无定,犹到梦魂中。可怜人意,薄于云水,佳会更难重。细想从来,断肠多处,不与者番同!”喝!!好个“细想从来,断肠多处,不与者番同!”不知做诗者是否与她相同为相思苦断肠,芝苹想不起作者名号,当时之所以会背这阕词纯粹是为了应付国文老师,没想到词意却应在她身上。她该怎么为这其间巧妙评价? 无情……或许她应该学学“无情”之谛,他很聪明,早就彻透“情”之苦磨,断了情就自在逍遥,走得潇洒,来与去都不需要理由,哪如她这般提不起放不下? 这样的地,这样的江芝苹,何去何从?顺势躺于岩上,她仰观天空,深蓝的浓彩中没有白云,隐隐可见暗流倏掠,那是他的力量吧?他既能将情居罩起不受魔界恶劣环境之囿,他在魔界必居要位。是什么因素使他抛下杂务来医她这个渺小的人类?无识提过魔界人轻视人类的程度,他的表现也充分说明他对人类的厌恶,为何他肯为她动用力量大费周章?他欲挟恩图报?不!他不会,他也不屑;那他一直诋毁魔王,要她别信任他人的理由何在? 她相信他的离开必有他因,她也猜到他救她的动机并不单纯,虽然她平日大而化之不愿多想,并不代表她没头脑,许多事情,她只是不想看得太仔细。 慈宁曾说过:有时候,看不清事实反而是种幸福。 她对慈宁的话从来奉行不疑,但他……他却是她想看也看不到的谜。 此时的台湾,该是深夜过后的沉静吧?海边呢?是否又奏起了海神的序曲?渔船的灯火是否依旧明灭闪烁?海风中是否传述着精灵们百说不倦的人鱼公主? 尘嚣中,可有盏点亮的灯在等她的归踪? 芝苹累了,不想再去追讨纷扰背后的迷雾;明天,放由明天的命运摆布吧! 当她枕在颈下的手臂因熟睡而滑落,他才缓踱至她跟前。 轻轻地,他温柔而不含半丝声响地抱起她,回溯而去。 “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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