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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如果可以,他会告诉她,他有多么不舍。看到她的忧虑,他忍不住环抱住她,吻得 细细密密,仿佛是在勾勒她的轮廓,“依名家现在的情况,我想你也离不开,那不妨就 在名府等我吧。”名老爷如此操办足见对她的重视,他知道她心里还有愧疚,她不可能 就这样忘恩负义地一走了之。再说,京中风云多变,他也不忍带她同去历经难测天成。

  等他?要怎样等?心跳得好快,可她为什么总觉得不安?他好像依恋得过了火,她 怎么都疑心他这样热吻简直是要将她揉进他身体里去!为什么这样的缠绵竟让她又有了 那样的幸福感——仿佛饮鸩止渴,仿佛此生难遇·,…·敏锐地察觉了她的疑惑,他将 她搂得更紧,也吻得更热,只盼能用更浓的情潮淹没彼此的忧虑,却仍不敢直言相告, 生怕因她担心而节外生枝。

  “也不知为什么,我……我有些怕。”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

  能让倔强的她说出这样的话来,该是怎样的一种担忧?心弦牵动,他却装作不察。 仿佛他不说,时间就能这样停住,他就永远不必离开。

  他的吻甘中带苦,让她一颗心七上八下,好不容易他终于停止了狂热的探询,对她 露出了往常的笑容,“有什么好怕的?你忘了你当初是怎样激公孙晓的?留在名府,才 是最大的勇气。”

  他就是这样深知她的弱点,他知道一旦激起了她的倔强,她便会无所畏惧,一闯到 底。可这回不同啊,这回他就要放手了,被他撕去了伪装的她还能否恢复当初的勇敢? 她不知,她心揪。

  仿佛知晓她的脆弱,他探身在她的颈项,在她耳边柔柔地低唤了一声:“枕秋—— ”维绪二字,语意沉沉,心意沉沉。

  怎么忽然提起这个名字?她起先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用意:是啊,她名义上仍是 “枕秋”,她的身份也还是名府的大小姐,于情于理,她都得坚强起来。可是泪水却悄 悄地浸湿了眼眶——如果是要用他的离去换回她曾经的坚定自持,那她情愿埋首在他怀 里脆弱!她再也不要以前那个冷然的自己,不要!

  心房揪扯中,耳边传来了喧哗声声.她知道府里已经宾客盈门,现实却让她觉得格 外清冷。

  旷之云也听到了声响,于是松开了她,含笑道:“我们该回去了。”说著,举眸看 向身旁的院墙,挑高了眉梢。

  名枕秋读懂了他的暗示,含泪而笑,‘’还要翻墙?”

  “今天可是我们文定的大日子。”他笑开,执起了她的手,“我们该大大方方地走 前*”

  正说著,却见一片秋叶正巧翩然坠下,落在她的肩头,他替她拂去,轻柔的动作带 动了她的眸光,她低后看到了彼此交握的两手,恍榴间,笑容凝驻在了娇颜,仿佛天长 地久……3@暴天将晚,人方散。

  “旷之云那个傻子!”陈墨霖匆匆闯进名府,一见名抗秋便低叫。他给他机会溜出 来,是让他带名枕秋上京开脱,可不是要他来办喜事的!谁知那傻子竟然自觉自愿地回 府跟袁枫上了船,而且,根本就没带上名枕秋!

  “不行,不行!”那傻子不顾惜自己的性命,他还怕因他一辈子内疚呢!陈墨霖拉 了名枕秋就走,“你跟我走!”

  “去哪儿?’名枕秋莫名其妙。怎么今天连陈墨霖都失常?

  “去码头!”陈墨霖也来不及细说,只道:“你再不去,你那未婚夫就犯了欺君之 罪了!”

  风声呼呼,落木萧萧,月已在天,遗一地霜华遍照凄冷,马蹄起起落落,呼应名枕 秋心跳声惊。

  一路上也记不清陈墨霖究竟向她解释了什么,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走,而且 可能永无归期!刹那间心湖像被巨石投人,心急如焚,理智全丧——从没憧憬这永远, 是他用等待给了她坚强;从没奢望过婚姻,是他用柔情给了她希望。是他夺了她的心跳 ,是他让她……爱上了他,他又怎能用柔情将她束缚在原地后,自己撤线而走?!他怎 么可以这么残忍?!他难道不知道冷清的深潭经不起涟漪,她本就脆弱的心房再也经不 起任何的变故?!

  马车终于速度渐慢,她听见了外面的人声嘈杂,拉开布帘,扑面而来的是围观钦差 大驾的人潮,热浪滚滚的气息只让她更加心焦。来不及等马车停稳,她便迫不及待地跳 下车去,可人山人海之中,她又向哪里去寻他的身影?

  幸好有陈墨霖在旁开道,为她在人海中“杀”出一条小路,曲曲折折通向那头隐身 在渐垂夜幕中的船队。好不容易挤到了船队之前,却又被官兵拦住了去路。

  “官爷,请你让我过去,我要找人!”放下全部自尊,苦苦哀求,都只为他!

  “不行,不行!”船队就要起锚,哪容一女子在此胡闹!

  “我是灵州同知,你去告诉钦差,让旷之云出来!”身材不便的陈墨霖稍后也挤了 过来,立时端出了官威。

  “这……没这规矩,大人。”那兵显然为难,而船队已要起航。

  “那……那拜托你将这个交给他!”从怀里掏出一方层层叠叠包得整齐的丝帕,递 到那兵面前,泪已忍不住要掉落——抛掉所有矜持,也只为他!

  “还不快去?!”

  也不知是被她泪眼汪汪所感,还是被陈墨霖一声怒吼所慑,那兵忙择了那丝帕,跳 上甲板,奔向身后的船舱。与此同时,他脚下的船身也开始渐渐离岸。

  快些,再快些呀!心跳如擂鼓,恨不能变成那兵的脚步,闯进那戒备森严的船舱, 哪怕是紫禁金銮,她也无所畏惧——一切一切,还只为他!

  终于,模糊的泪眼里,她看见他出现在船尾,却已水走船行,急忙向他挥手,他又 怎生靠近?只能两两相望,语不能及。

  “旷之云——”见旷之云始终不曾移动过脚步,陈墨霖心下一沉,也顾不得什么官 体,高声呼唤。

  旷之云果然向他出声的方向走了几步,直到触到栏杆,再无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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