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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珠帘“哗”地落了下来,琉璃珠滚了一地。只见一位绝丽的佳人,亭亭然地立于一地散珠之中,手里还握着一颗珠子。

  这个身影让箫瑾激动得几乎昏厥,心中千种相思,万般柔情刹时全都涌上心头。许久,他才不敢相信地颤声问道:“云若……真是你?”

  “箫瑾!”云若点点头。三个月前,听到他禅让的消息,十五年来的疑虑便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比当初来得更猛烈的心动,她一下子明白了他的心,明白他当初作了多么痛苦的决择,这十五年来,他又吃了多少苦!

  打从他进殿,她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他。他的一举一动、一字一句,都深深打动她的心。她贪婪地看着、听着,生怕是一场梦。听到他当众的表白,了解他来此的目的,她的心更是到了崩溃的边缘。随着未央的一击,心底的潮便像开了闸一般将涌了出来,她不禁过分用力地拉断了珠帘。

  看见她拉断了珠帘,更看见她梨花带雨的脸上忧心如焚的神情,无需任何言语,箫瑾便已明白了她的心——她依然爱着自己。十五个春去秋来,没有在双方的容颜上留下太多的痕迹,更没有改变两颗深深相爱的心。而现在,虽然自己的命运吉凶未卜,但箫瑾已无悔于这一行。

  未央看着母亲和箫瑾,一种复杂的感情涌上心头,他咬了咬牙,对群臣说道:“你们先下去,朕自有解决之道。”

  群臣纷纷退下,未央则将目光投向了母亲。

  云若心中百感交集,眼前这一幕真像极了十五年前的情景。当年,自己为了保护箫瑾,而答应了拓跋朔的求婚;如今,自己的婚姻竟又一次关乎他的生命。虽然这次自己救他的把握是那么的小,但心中的执念却仍与十五年前一般无异——就算牺牲一切,也不能让他有事。

  对着箫瑾深情款款的目光,她几乎难以开口。但她终于狠了狠心:“身为皇太后,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我不会再嫁的。”

  “当真?”未央问道,箫瑾并不作声。

  “当真,只要你放过他。”云若甚至有些哀求地看着未央,“答应母后吧。”

  她心碎的模样让未央想起了过去的岁月,多年积蓄的芜杂心绪开始在心中翻腾,让他不能平静。最后,他冷冷地吐出几个字:“对不起,母后。我办不到。”

  “未央……”云若的声音颤得厉害。

  “云若,不用再说了。今天的事情,恐怕不是你能阻止的。”箫瑾劝道。

  他平平淡淡的几句话却让她泪如泉涌,心中最后一线希望也濒临破灭。

  箫瑾的唇角又绽出醉人的浅笑,“万里江山、国家社稷,在我心中一直都比生命还重。如今为了你,我将这些都抛弃了,区区生死,我又怎会挂怀于心?除了你,我真的什么都不在乎。我已经为我们之间的有缘无分遗憾了十五年,云若,这一次,请你答应我,不要再让你的婚姻成为我终生的伤感!”

  “箫瑾,可我不能让你为了我……我要救你!”

  “不用了。”箫瑾摇摇头,“云若,别让我总见你哭,留给我一个笑脸吧。”

  多想满足他的要求,可泪流不止的她又如何笑得出来?

  此时的未央似乎已拿定了主意,他叫来侍卫总管:“你护送太后回寝宫,若是太后离开寝宫或有半点差池,朕要了你的命!”

  “未央,你……”云若只说了一半,未央便出言打断。

  “母后,请回。”他冷冷地说。随后,便示意侍卫将箫瑾带往后殿,自己也向后殿走去。

  箫谨深深望着云若,也许这就是此生最后一次相见了吧。他贪婪地妄想将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发丝都收入眼底。心疼她的苍白,他多么想拥她入怀,好好抚慰。然而,这恐怕是今生都无法做到了。他只有深情地望着她,将自己这一生一世的情意都写在眼底,愿她读懂。

  云若的心在颤抖。她一直就有一种不安的预感,现在真的连最后一点希望也都幻灭。未央这个孩子,自己似乎一直都不了解。他既不像她,也不像他的父亲。她不知道他会对箫瑾怎么样。心中虽隐隐有些预感,却不愿相信。她懂箫瑾的心。她也多么想再看他几眼,虽不愿相信这是今生最后的一次见面。

  她久久地立着,直到他那白色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忽然,一阵悲意涌上心头,不能让彼此的今生再有遗憾了!想到这里,她忘情地向着箫瑾消失的地方呼喊:“箫瑾,今生今世,我都爱你!”

  只听回声作响,不见爱人回应……  

  后殿是未央办公的场所,尚未大婚的他平日就住在这里。未央坐在他惯坐的龙椅上,摒退了左右,只留下了箫瑾,未央轻轻抚着龙椅的手柄,良久,才抬起头来,似乎自言自语地说:“父王在世时,他便坐在这里。小时候,他总放我到他膝上玩。”

  “他一定很爱你。”不禁想起拓跋朔当年的样子。

  未央点点头,似乎眼前是一位知心的朋友,可以倾诉一切:“儿时,我总见到母后每晚都精心打扮,等待父王的到来。可是,父王总是让她失望。母后就抱着我,独自流泪。那时候,我好恨父王,恨他让母后伤心。

  后来,我长大一点了。在母后又一次空待后,我很冲动地去找父王,想问他为什么冷落母后。可我发现,父王并没有在别的妃子那儿过夜,他甚至都没有妃子。他每晚只是一个人坐在这里,不停地批奏章,闲下来的时候,就坐在这椅子上似睡非睡。”

  这十五年来,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箫瑾苦笑。

  未央仍在诉说:“我觉得奇怪,可也不敢问。直到有一天,父王在宴席上喝醉了,我趁机让人扶他到母后那里。可父王一见到母后,就大发脾气。他跌跌撞撞地往外走,还将母后推倒在地。我去扶母后,等一回身,父王却不见了。我就到处去找。在那个漆黑的夜里,风真冷,我一个人走在偌大的皇宫里,心里真怕,真想哭……”

  说着,说着,未央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晚,脸上流露出稚气的恐惧。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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