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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也许吧。”赵朔眼中闪过一丝异样,“西羌若也如此繁华,我就不用走这么远的路了。”

  “其实西羌君主也很贤明,不过野心太大。年年用兵,总是劳民伤财啊。”箫瑾不假思索地顺口答道。

  赵朔似乎有些尴尬,问道:“你不认为国土广大,国势才能日益增强吗?”

  箫瑾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仿佛又站在了朝堂之上那样,他侃侃而谈:“治国之本,在于民,民富则国安。国力是否强大,并非在于国土是否宽广、幅员是否辽阔;若是治理者昏庸,百姓不能安居乐业,必然是内无粮、外无兵。试问,这么大的国土要谁来守御?国土再大,恐怕也只是为百姓增添了流离之所而已。”

  一席话让赵朔无言以对。

  箫瑾没有注意到赵朔的神情,他望着满眼维扬美景,轻轻吟道:“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过春风十里,尽荞麦青青。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赵朔似已陷入沉思之中,只心不在焉地说道:“姜夔的《扬州慢》。”

  见他想得入神,箫瑾不忍打扰,自己又继续欣赏沿途美景。一会儿,赵朔回过神来,邀请箫瑾进自己住的客栈一坐。箫瑾欣然应允。

  二人步人一家客栈,箫瑾抬头一看,正是琼华客栈。真是无巧不成书啊,他心中暗笑,看看自己现在的乔装打扮,再进这家客栈,怕是谁也认不出他来了。

  两人挑了一个临街的座位坐下,要了一壶茶细细品着。赵朔显然还记挂着箫瑾刚才的一番话,问道:“你说国富则民强,但依我看,轩龙百姓久居太平,人们都贪图安逸,恐怕已没什么抵御外敌的能力了吧?”

  箫瑾反驳道:“抵御外敌不单是靠军队强大,民心的所向更是决定因素。天时、地利、人和,乃是以人和为贵,轩龙百姓如今安居乐业,人人都为这个太平盛世而骄傲,为自己是轩龙的子民而自豪。若有敌人敢来挑衅,百姓必是人人奋勇,这发自内心的报国热忱才真正是所向披靡的。”

  赵朔刚要反驳,却见箫瑾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只见门口跪着一老一少,显是一对母女,她们正向店老板苦苦哀求,那店老板看来早已不耐烦,正挥手吩 咐几个手下去强拉那少女。

  见此情形,箫瑾怒不可遏,温文的脸上露出让人震慑的威严,高声喝道:“住手!”凛然的语气让几个打手心头一震,个个心虚地松开了手。

  那店老板也是一愣,但见箫瑾一身平民打扮,便很快镇定了下来,呼斥道:“你管什么闲事!”

  “天下事天下人皆可管,何来什么闲事正事之分?”箫瑾正色道。

  “你是哪根葱!这两个人欠了我的钱,我让她们还,难道不是名正言顺?”店老板仗势欺人。

  “欠债还钱就是,你怎么还强抢民女!”箫瑾怒目而视。

  店老板掏出一张纸,在箫瑾面前晃了晃:“这是字据,她们要是一个月内还不出钱,这姑娘就归我了。今儿可是初一了,我可还没见到钱的影子呢!”

  赵朔这时赶上前来,吩咐随从拿出一张银票交给老板:“账,我们替她们还了!”

  店老板却蛮横起来:“我还不在乎这几两银子!人,我要定了!”几个如狼似虎的手下又上来抢人。

  赵朔和随从护住那对母女,箫瑾则上前一步,一把夺下店老板手中的字据。他飞速地扫了一眼,对店老板说道:“你这借据上明明写着是一个月还清,今天才是最后期限!”

  店老板无法狡辩,气得脸膛发紫,他气急败坏地叫道:“我今儿个就是要人!我买行不行?!”

  “我们不卖!”少女哭道。

  店老板盛怒之下喊道:“九王爷要你卖,你敢不卖!”

  皇叔!箫瑾心中一惊,问道:“什么意思?”

  店老板以为吓唬住了他,得意洋洋地说道:“实话告诉你,不怕吓死你,这琼华客栈是九王爷在扬州的产业,若没他老人家照顾着,这儿的生意哪能这么好!王爷府里正缺个婢女,今个儿我要人,就是替九王爷要人!”

  箫瑾脑中飞快地旋转,这一个多月的种种经历乃至以前在皇宫中的许多事件,都渐渐能够联系起来,如同散落的珠子,一颗颗又用线串了起来,脑中似乎有了某种答案,但他又不愿深想,心中隐约有了某些预感,却又努力地回避着。

  见箫瑾不语,店老板忙又动起手来,几个手下又去抢人。

  赵朔一声令下,几个随从将那几个打手打得东倒西歪。他将银票硬塞进店老板手里,附耳对店老板威胁了几句,那店老板顿时面如土色,乖乖接下银两,溜回店里去了。摆平了店老板之后,赵朔又给了那对母女一些银两,让她们离开扬州。办完了这些事,他才拍拍箫瑾,笑道:“这回见到武力的作用了吧?”

  心乱如麻的箫瑾敷衍地点点头,便告辞回去了。

  赵朔则回到桌边,边品茶边回想着箫瑾先前的一番治国宏论。  

  月朗星稀,和赵朔分手后,箫瑾便回到客栈,习惯地倚在窗棂上,遥望星空,默默出神。

  白天遇上那对母女的事让他的心怎么也不能平静,自责的情绪更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最敏感的一根神经——自己的身份,自己是应保护万民的一国之君。

  “洗把脸吧。”云若端来一盆清水。他一直在呆呆地出神,甚至忘了卸去脸上的伪装。黝黑的“肤色”掩盖了他一脸的愁思,但她仍从他晶亮的双眼中读到了他心思的不寻常。

  “谢谢。”箫瑾的目光停驻在那盆平如镜面的清水之上,水波之中映出他的脸庞,黑黑的伪装似乎将五官也都隐藏,只有那一双眼睛还灼灼有神。看着水中的自己,箫瑾觉得好像是戴着面具,但这面具下的人倒仿佛更像是真正的自己。

  心念一动,他忙掬起一汪清水清洗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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