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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女孩停下来,疑惑地望着她,“你是——”

  “我是臣野的秘书,”赵蔼云微微一笑,“我叫赵蔼云。”

  “哦。”女孩心不在焉地答应,眼睛望着那个虚掩的房门。

  赵蔼云侧身让开,“他在等你。”

  雪白的皮鞋踩着厚厚的地毯,无声无息地往那个虚掩的门而去,那扇门一直是为了她,虚掩着,只要她轻轻一推,就能走进去——赵蔼云叹了口气,她没有钥匙,即使有,他也已经从里面把门锁上了。

  洁伊进去的时候,田臣野安静地躺着,杜医生正在他挂点滴,纤细的针头滴出几滴药水,轻轻一刺,就陷入他的皮肉里。她吃了一惊,脚下不稳,撞得那门“哗”的一声响。

  田臣野看见她,那双眼睛像是被什么点燃一般,闪动着夜星一样灿烂的光芒,很快又黯淡下去,各种复杂的情绪交溶在一起,就那样望着她。

  “余小姐。”杜医生温和地笑笑,“你来得正好,田少爷睡不着,你陪他说说话。”

  田臣野听他这样说,很快把脸转到一旁,却没有反对。

  “哦,好。”洁伊小声答应,看着杜医生收拾好药箱,往外面走,她于是送出去,杜医生一直走到门外,才说,“我就在楼下客房,点滴完了叫我。”

  她点头答应,一直目送他消失在客房门口,脚步沉重地往回走,在门口徘徊了很久,才终于下定决心,推门进去。

  田臣野一直望着房门口,见她进来,却冷淡地别过脸去,没有挂点滴的左手拉开床头的抽屉,在找着什么。

  “我帮你。”洁伊急忙跑过去,专注地望着他,“你要什么?”

  他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笑,“烟。”

  洁伊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什么?”

  他不再理她,终于找到烟盒,抖出一根来咬在嘴里,却没有火机,不得不向她求助,“帮我打个火,好吗?”

  洁伊已经气得浑身发抖,她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就连他要她滚的时候,她都没有生气,但是现在,他挂着点滴说要抽烟的时候,她气坏了,不假思索地抢走他的烟盒,抓过他嘴里咬着的碍眼的烟,扔在地毯上,还顺便跺了一脚,然后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从来没有那么尖锐刺耳的声音,“你不要命了!”

  田臣野明显吓了一跳,却很快恢复镇定,靠在床上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看她犹在颤抖的手,一个字也不说。

  “你疯了!”洁伊握紧拳头,还想说什么,看到他面无人色的脸颊,和额上薄薄的一层虚汗,一腔愤怒化作一潭冰水,她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无力,蹲在地上,把脸埋在手掌里,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屋子里一点声音也没有,似乎连呼吸都已经暂停了,只有她断断续续的哭声,连绵不断,无止无尽似的。

  “你过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说。

  洁伊停止哭泣,没有抬头,也没有动。

  “或者,我过去。”他又说。

  洁伊抬起头,跟他对望了一眼,他见她没有起身的意思,点一点头,果然去拔那针头,她立刻屈服,老老实实地走过去,按住他的手,“不要。”

  他拉住她的胳膊,用力一拉,她就在床沿上坐下,低下头去。

  “你到哪里去了?”他问,“为什么不接电话?”

  她苦恼地皱眉,在门口遇到王生,告诉她他生病发烧,还在公司里昏倒,从那时起脑子里就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他忽然这样问,她哪里想得起来,“我没带手机,到哪里去了……让我想一想。”

  田臣野又好气又好笑,看她想得那么辛苦,某种冲动无法遏止,手臂一伸把她勾进怀里,汗湿的额埋入她的颈窝,软绵绵地说:“我还以为你走了。”

  他拥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却不想挣扎,柔顺地说:“你明知道我没有地方去。”

  他的身体忽然僵硬,把她推开一些,认真地望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对不起。”

  “唔?”洁伊跟不上他的节奏,“什么?”

  “我不是故意的。”薄薄的红晕浮上他的脸颊,不知是因为生病还是害羞,“那天早上,我只是很生气,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厨娘还要你做早餐,我不是故意说那样的话。”

  “那个——”她早就忘了,嘴上却不领情,“那你还把人家解雇了?厨娘大婶肯定恨死我了。”

  “我没有解雇她,我让她去了松柏堂。”他有些乏力,所以软软地靠在她肩上,“你做的早餐后来我也吃了。”他叹一口气,“你的手艺,还需要改进。”

  什么嘛?洁伊很想推他,却没有动。觉得这样安静地靠在一起异常温馨,所以不想动。

  “不要嫁给他。”隔了很久,久到她以为他已经睡着了,他这样说。

  “谁?”今天她的反应似乎很迟钝。

  “沈伟伦。”他闷闷地说,“那家伙又轻浮,又没用,除了一张脸长得漂亮,有什么好?”

  他原来真的——在吃醋?洁伊安静地笑着,笑得眉眼弯弯,他却没有看到,仍然在那边絮絮地问:“我哪里比不上他,你要嫁,还不如嫁给我——”

  “好。”

  “至少我比他有钱,而且——什么?”他推开她,眼睛里夜星般晶莹的神采闪烁不定,“你再说一次?”

  “好。”洁伊抿嘴微笑,又说了一遍,“好。”

  他的眼睛里浮现出一层迷惘的薄雾,过一会儿,那薄雾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警惕的神气,“你从来没打算嫁给他,是不是?”他的下巴慢慢绷紧,眉头也皱起来,“你要我帮他,直接说不就行了,干吗拐弯抹角的?谁给你出的主意,姐姐?”为什么她身边的人都这样聪明,只有她是笨蛋吗?洁伊忽然感到泄气,垂头丧气地坐那里。

  田臣野重重地倒在床上,一条手臂压在额上,也遮住了眼睛。

  “臣野哥?”洁伊害怕起来,他该不会因为她太笨,想要反悔了吧,“我、我也不是有意的,我……”

  “算了!”他闷闷地说,爱情真的会让人的智商降低,怎么没想到呢?那么多不合理的事情发生,他竟然只知道在那里嫉妒吃醋。姐,这一次,你太过分了……

  “臣野哥,你不要生气。”洁伊小声说着,眼圈都红了。

  他放下手臂,朝她眨了眨眼,“算了,你虽然真的很笨,不过,我能接受就好。”

  “臣野哥——”

  洁伊还想说什么,却被他打断,他握着她的手,拉进被里,声音低得像在叹气:“我累了,有什么话,等我醒了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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