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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草地上铺着一条鹅卵石小径,从大门口一直延伸到远处的清水河边,因为办野餐会,沿河的草地上搭了一整排长条桌,盖着雪白的桌布,再搭配雪白的椅子,各式餐点做得精巧非常,稍远一点的地方几位戴着白色高帽子的厨师忙着烤肉,不时散发出让人垂涎三尺的肉香——

  衣饰精美的宾客们穿梭其中,偶尔有人说了一句笑话,人们于是笑起来……在这样蓝天白云下,一切都那么完美——

  的确完美,完美的海市蜃楼,等走近了,就会发现身旁都是死寂的沙漠,连一滴水也看不到——余莫忘看到一个熟悉的人,于是冷冷地笑。

  挽着自己的手臂蓦地一紧,洁伊抬头,看到余莫忘唇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像是猎人看到已经踏入陷阱的猎物一般,残忍,而又嗜血,“二哥——”声音出口才发现竟然在颤抖。

  “怎么了?”余莫忘低下头,俊美的脸上又是她习惯了的温和似春风的笑。

  “不,没什么。”洁伊不知道如何开口。

  “想要什么,只管跟二哥说,嗯?”余莫忘弯下腰,与她平视,“是不是在学校过得不顺心?还是爸爸又说了你什么?”

  “没有。”她垂过下头,不敢看他。

  “洁伊——”余莫忘正要继续追问,河边有人朝他招手,“余二公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余莫忘朝那人点头示意。

  “怎么样,英国的气候能适应吗?”那人笑吟吟地走过来,“我在那里待过两年,啧啧,真不是人受的!”

  “我觉得倒还好,你大约是舍不得家中的美娇娘吧,头大倒嫌帽子小,关气候什么事?”余莫忘满脸是笑,像是见到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开心。

  “哈哈,知我者,余二公子也!”

  刚才,二哥明明就是看着这个人,露出那种可怕的神情,现在竟然——说不出的寒意沿着脊背直爬上来。

  “这位是——”那人礼貌地朝洁伊弯弯腰。

  “我都忘了介绍——”隐约的阴寒从眸中一闪而过,余莫忘又恢复了完美无瑕的风度,“她是我妹妹,余洁伊。洁伊,来见过沈先生,他是思奥的执行理事,下一任总经理的强力候补。”

  “什么强力候补?”那人笑着说,“叫我沈伟伦就行。”

  “沈先生,你好。”洁伊敷衍地笑笑,转脸向余莫忘道,“二哥,太阳有点大,我回去拿顶帽子。”

  “叫阿兰去拿——”余莫忘刚说了一半,忽然明白她的意思,笑道,“算了,还是你自己去吧。”

  洁伊朝沈伟伦点点头,转身离开,刚走不远,听到身后沈伟伦的声音,“令妹真是可人,以后余二公子恐怕有操不完的心哪!”

  洁伊心事重重地沿着绿草地往山坡上走,以前的二哥不是这个样子,那种阴狠的表情,那种虚伪的笑脸,不是她认识的二哥。

  人,真的是一走进名利场,为了一个利字,什么亲朋好友都可以不要,什么父母兄弟都可以不认吗?

  如果是这样,她宁愿没有这么大的家业,她只想过简单的生活……不要眼睁睁地看着亲人们一个接一个变得冷酷无情,爸爸是这样,大哥是这样,难道,连二哥也要这样吗?

  “饼干,你说,人能不能永远不要长大呢?”洁伊隔着栅栏摸着枣红色小母马的耳朵,叹了口气。

  小母马乖顺地蹭蹭她的胳膊,鼻子里喷着气。

  “你也没有办法,对不对?”洁伊推开栅门走到小母马身边,马厩清理得相当干净,四处充盈着好闻的干草香。

  “二哥以前是多么温和的人——”洁伊手上托着几块方糖,喂凯蒂吃,“今天我一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他变了,爸爸又多了个继承人,而我——”洁伊叹了口气,“妈妈也不在了,以后也不会有人听我说话——”小母马极有灵性,用头去摩挲主人的脸颊,洁伊双手抱着凯蒂的颈子,两颗晶亮的泪珠沿着面颊滑下——

  “你有这么多时间跟你的马倾诉,怎么不去找你的二哥?”戏谑的嗓音从马厩旁边传来。

  洁伊大吃一惊,抬起头,看到一名身穿白色衬衫的男子笑吟吟地看着自己,马厩与马房之间只是用圆木简单地做了区分,从这里望过去那边的情况一览无余,当然,从那边看过来也是一样。

  男子双手撑着圆木栅栏,审视地看着她。

  “你是谁?”洁伊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怎么会在这里?”

  “你的手,可不可以换个地方?”男子扬起下巴,指指她仍然抱着小母马颈子的双臂,摇头,“你这样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洁伊尴尬地松开手,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只好放在身后。

  “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男子满意地点头,“我大概有点失礼,不过,在一个大活人面前抱一匹马,啧啧,你也实在不应该——”

  洁伊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半敞的衬衫,露出小麦色坚实的胸膛,衬衫下摆胡乱塞在裤子里,满身泥尘,还粘着几根干草。

  男子长腿一伸,就跨过矮矮的栅栏,长筒马靴踩在铺着干草的地面上发出凌乱的碎响——

  洁伊又退了一步,戒备地瞪着他。

  男子看她一脸惊慌的样子,于是退后一步,半倚在矮栅上,悠闲地问:“你是余家的人?”

  “嗯。”洁伊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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