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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见他仍旧迷惑,雀舌急得顿足,“笨蛋!我哪里嫁过人嘛!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话未说完,身子忽然腾空而起,她毫无防备,嘴里发出一声尖叫。

  他抱高她,在她光洁的额上落下轻柔一吻,又笑起来,笑声浑厚低沉,说不出的动人。

  当晚,两人便掉头赶回京城,然而天色已晚城门紧闭,雀舌便写了一张条子命守卫转交王府,他二人却不进城,只在附近的市集客栈投宿。

  客房价格昂贵,自然极尽精美,韩不及见案上放着琴,便笑道:“你那时一直嚷着学琴,弹一曲我听听?”

  雀舌依言坐下,十指按在琴上,笑道:“弹得不好,可不许笑我。”微一凝神便弹了一支。

  韩不及听那曲子苍茫悠远,透着说不出的悲凉,竟是一曲《阳关三叠》,他心下狐疑,脸上却不露出,一曲终了,问她:“这是什么曲子?”

  雀舌有些怔忡,一时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弹它,见他不知曲名,终于松了口气,笑道:“不好听吗?我另换一支吧。”重又弹了一曲《翠屏春晓》方罢。

  她放下琴,门上忽然有人叫:“楚姑娘住这里吗?外面有人找。”

  雀舌面露喜色,急急地往外走,韩不及拉住她,“是谁?”

  雀舌见他眸中闪动着不安的神气,忙笑道:“我很快回来。”便下了楼,不多时上来,推开门时,韩不及斜倚在窗边,烛光打在他脸上,说不出的萧瑟,见她进来,那种萧瑟顿时一扫而空,眸中满是笑意,“手里拿的是什么?”

  雀舌展开包袱,露出一柄剑来,韩不及本来一直微笑,此时却神情肃穆,似有无限感慨,叹道:“龙吟剑,好久不见了。”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它。”雀舌抿嘴一笑。

  “天人海阁一战之后,它便与我分离……”他手里握着剑,轻轻抚摩,“你从哪里得来的?”

  “我在天人海阁遇到韩风,是她给我的。”

  他两手一分,龙吟剑便一分为二,他走到她面前,把涤光剑悬在她腰上,轻轻系好,柔声道:“从此以后,涤光龙吟再不分开。”

  雀舌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甜蜜,身子向前一倾,双手环住他的腰,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的身子蓦地僵硬,一把拉开她,转过身去。

  “韩哥哥。”雀舌微感不安。

  “我有点饿了。”他这样说,“你去,再给我煮些腊八粥来,好吗?”

  雀舌望望窗外,“天气这么冷,吃这个正合适,只是煮这个费工夫,你若饿了,我去厨房拿些馍馍来。”

  “我只想吃腊八粥。”

  想不到他竟然也会耍小孩子脾气,雀舌暗暗好笑,只好说:“那你等着我。”

  客栈厨房里材料甚多,雀舌不多时便收集齐全,一齐淘净了放在锅里,自己坐在灶前,望着那红通通的火苗,只觉得若能每日这样为他洗手做羹汤,真是说不出的幸福……

  门外忽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她并不在意,一会粥煮好了,她用勺搅一搅,盛出一大碗来,正要出去,小二提着壶进来烧水,见她在里面,一副吃惊的样子,“姑娘,你原来在这里!”

  “什么事?”雀舌正尝着粥的味道,手里兀自拿着勺。

  “你家相公得了急病,疼得满地打滚,怪吓人的,掌柜的四处找你……”

  “叮”的一声,那勺从她手里落下,在桌上磕了一下,又落在地上,一时间瓷屑四溅,雀舌茫然地望着它,像是望着自己碎裂的心。

  他说想吃粥,只是为了支开她吧……雀舌疾步冲到楼上,见房门紧闭,便用力去推,却被人从里面锁死,只好叩了叩,“韩哥哥,是我,雀舌。”

  “你怎么回来了?”他的声音隐隐颤抖,却故作轻松地说,“粥可煮好了吗?”

  “嗯,”雀舌知道他的心意,便不再勉强,倚在门上一动不动,“已经煮好了,我尝了尝,好吃得不得了,韩哥哥,你要不要吃一点?”

  过了许久,他才低声回答:“是吗?可是我……我现在想吃一口酥,不想喝粥了。”

  雀舌勉强笑道:“那怎么办?一口酥只有五味居才有卖,城门又已经关了……我买桂花糕来好不好?”

  他在里面轻轻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她知道他正在受苦,里面每一丝细微的声响都让她如同身受凌迟,却只能装作不知,因为她知道,他是一个骄傲的人,自己在他身边,除了让他羞愧、痛苦、绝望,没有任何用处……

  这样的煎熬不知过了多久,里面终于归于宁静。这半个时辰对她来说,像是一辈子那样漫长,她支撑着站起来,已经汗湿重衣。推开窗棂一跃而入,见他蜷在地上已经失去意识,她失神地跪倒在他面前,忍耐许久的眼泪终于无法控制,一颗一颗地落在他冰冷惨白的脸上……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不要怨我好吗?我只是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拥有那样的勇气,让我可以亲眼看着你受苦。

  不要恨我,你对我的恨,会让我宁愿从来不曾活在这个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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